孫貴艷 王鈺



關鍵詞: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特征;動因;西南地區
近年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我國社會主要矛盾轉變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為此相繼出臺了新型城鎮化、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鄉村振興等一系列的發展戰略和政策,以此促進地區更加平衡和更加充分的發展。在此背景下,越來越多的在外農民工選擇回流,這也成為農村勞動力轉移研究中的新現象和熱點。
對于人口回流的研究,國外始于20世紀80年代,以Stark等為代表的新勞動遷移理論,主要側重從降低相對貧困感、分散風險的角度去分析回流的動機或原因[1]。隨著回流決策由關注個體向家庭、社區、社會結構轉變,生命周期理論、社會網絡理論等也被廣泛用于對勞動力回流的解釋。Dustmann等對瑞士、德國、法國等國家勞動力回流狀況進行研究,從流出地和流入地的相對價格、個人主觀偏好、遷移者在城市的人力資本積累等,構建了可通過收益與成本比較來決定是否回流的個體福利最大化的生命周期模型[2]。Tunali對土耳其男性勞動力的回流現象研究發現,教育、專業化程度較高的人更偏向回流獲取收益,年齡大的則是通過回流進行風險回避[3]。Stark研究發現,在外沒有找到較好的工作、在外的人力資本和積蓄回鄉可帶來更高的回報、在鄉的生活成本低、購買力水平對比帶來的貧困感的降低、家庭分散風險等會影響回流的可能性[4]。國內的研究,早期主要是針對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城鎮就業形勢嚴峻造成的短暫、被動回流進行分析。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農村外出勞動力的回流由初期的“被動回流”,逐漸轉變為現在的“主動回流”,且逐漸成為長期存在的一種現象。就國內已有的研究來看,多是從城市拉力、農村推力的視角出發,分析農村外出勞動力回流的特征[5-6],并從宏觀微觀層面研究經濟發展形勢、國家和地區發展政策、戶籍制度、文化差異、回流前后的成本和收益、年齡與受教育程度等個體特征,以及婚姻、生育等家庭特征對回流產生的影響[7-9],回流對農村經濟社會、老人和孩子的生活等產生的影響[10-12]。鑒于《2018年農民工監測調查報告》顯示,農民工呈現“孔雀西南飛”的現象,因此,利用與百度合作獲取的2010份關于重慶、四川、云南、貴州4個西南省市的農村外出人口回流情況的有效調查問卷,對西南地區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的特征、原因進行分析,在此基礎上提出現階段應對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的對策建議。
1 西南地區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的特征
1.1 回流以中青年、受教育水平較高的人群為主
一般情況下是年齡較大的回流的意愿較強,受教育水平高的回流的意愿較弱。對于西南地區,調研情況則相反,從年齡結構來看,回流人口的平均年齡是31歲,且回流人群的年齡比較集中,主要集中在20~40歲之間,占調查人數的83.83%,其中尤以25~35歲為主,占調查人數的54.48%(圖1)。從受教育程度來看,回流人員的受教育水平普遍較高,以大學專科及以上為主,占調查人數的 51.00%,除此之外,中專/高中的文化水平占 22.44%(圖2)。
1.2 回流人口主要來自廣東、浙江、上海等地區,且在外務工的時間逐漸縮短
隨著經濟進入新常態后,東部經濟的放緩,西部政策傾斜發揮作用,以及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吸引越來越多的流動人口選擇回流。從回流人口最近一次外出務工的工作地點來看,回流人口主要來源于廣東、上海、浙江、江蘇、福建、北京等地區,其中以廣東、浙江、上海的較多,分別占到調查人數的31.00%、17.46%、14.78%(圖3)。同時回流人口在外停留的年限也越來越短,如圖4所示,2008—2018年回流人口在外停留的平均年限整體呈現降低的趨勢,特別是2015年以來外出人口在外務工時間逐年降低。
1.3 人口回流前后均以經商、服務業等非農就業為主,就業存在一定的延續性
如圖5所示,回流之前,農村外出勞動力所從事的工作類別比較豐富,主要集中在經商、餐飲等服務型工作、專業技術工作、勞動密集型的低端制造業等非農工作,其中從事餐飲、經商、其他商業與服務的分別占調查人數的15.57%、11.74%、11.34%。對比回流人口返回前后的工作,絕大多數
人口回流前后的工作具有明顯的相關性,多是繼續從事相同的或同領域的工作崗位,其中除了選擇自己經商人口比重增加了較多,上漲5.02百分點,從事其他生產、運輸設備操作人員比重下降2.79百分點以外,其他在回流前后的變動比較小。同樣,回流人口的就業性質也顯示多是繼續從事非農業,調查發現只從事非農工作及主要從事非農工作偶爾干農活的2類人口比例分別占43.08%、35.02%,僅有少數只干活或者主要是干農活。不容忽視的是,依然有近8%的人口在回流前后是沒有固定職
業或者是沒有干活的。
1.4 回流人口傾向于省(市)內農村以外的地區,再流動趨勢明顯
回流的人口中,只有少數選擇回到農村,多數人口選擇到農村之外的地區,特別是省會城市/直轄市、縣城等,這為城鎮的發展提供了豐富的勞動力,進而促進了人口城鎮化的發展。從回流人口的后續發展來看,再次流動的意愿較強,但多是希望留在省(市)內,選擇去外省(市)的意愿不強。據統計,近1/2的回流人口選擇現有的就業地,未來繼續停留地級市/州府城市、農村、縣城、鄉鎮、省會城市/直轄市分別占各自類型總數的51.75%、40.43%、79.69%、50.48%、67.53%,除此之外,未來的人口流動趨勢主要有地級市/州府城市→縣城、地級市/州府城市→省會城市/直轄市、農村→鄉鎮、農村→縣城、省會城市/直轄市→縣城、縣城→省會城市/直轄市、鄉鎮→縣城等幾種類型,總的來說,人口依然傾向于向省(市)內等級高的區遷移。
2 西南地區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的原因
2.1 城市的推力
隨著我國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逐漸放緩,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如廣東、上海、浙江的經濟發展速度分別由2010年的12.4%、10.3%、11.9%降至2018年的6.8%、6.6%、7.1%。在此背景下,國家又相繼出臺《關于加快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升級的指導意見》(國發〔2014〕26號)、《關于深化體制機制改革 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若干意見》(中發[2015]8號)等多項促進企業轉型升級的政策,加快傳統產業的優化升級。同時,隨著中美貿易戰的日益激烈,對家電、紡織服裝、玩具鞋帽、家具燈具等產品加征關稅,使得出口、投資大幅下降,而消費的增長遠不能抵消出口、投資下降帶來的壓力,再加上民營企業本身面臨著融資困難、稅費負擔較重,土地和生產要素價格上漲導致的廠房和房屋租金的上漲,以及工人工資上漲引起的“招工難、招工費用高”等,使得企業的成本上升、利潤下降,從而使得部分民營企業倒閉或瀕臨倒閉,就業形勢十分嚴峻。
此外,戶籍制度以及附帶的福利保障制度等的制約,提高了回流人口在城鎮生活就業時的生活費用和就業壓力,且影響了他們無法享受與戶籍人口同等的子女教育、醫療衛生、勞動權利保護等公共服務、社會福利等。同時就業地的房價過高,如2017年北京、天津、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廣東的住宅平均銷售價格分別為22 300、9 931、21 501、7 177、10 755、8 565、9 495元/m2,相比來看,重慶、四川、貴州、云南的住宅平均銷售價格相對較低,分別是5 012、5 034、3 629、4 800元/m2,就業地較高的房價限制了人口的購房,人口回流之前的住房以租房(合租、整租)、單位安排住房等為主,分別占調查人口的54.48%、27.26%。由圖6可知,西南地區人口選擇離開就業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存在當地房價過高、戶籍限制導致的上學就醫購房等受限、融入當地生活困難造成的沒歸屬感、在外的工作強度大使得缺少生活、經濟形勢不好造成的理想工作不容易找/生意不好做、已經見識過大城市的生活后不想再繼續漂泊、不習慣外地的生活以及想家、外地空氣污染嚴重等其他原因,分別占到調查人口的69.55%、40.30%、36.77%、32.69%、51.64%、26.05%、8.41%、5.62%等,且存在多種原因重疊在一起的現象。
2.2 農村的拉力
國家為了促進中西部產業、農村經濟等的發展,陸續出臺《關于中西部地區承接產業轉移的指導意見》(國發〔2010〕28號)、《關于深入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若干意見》(中發〔2010〕11號)、《關于促進鄉村產業振興的指導意見》(國發〔2019〕12號)等政策,帶動了勞動、土地密集型產業從沿海地區向中西部轉移,以及鄉村建設的步伐。同時,還頒布和實施了一系列的農村惠民政策,如教育方面,出臺《關于規范農村義務教育學校布局調整的意見》(國辦發〔2012〕48號)、《關于全面加強鄉村小規模學校和鄉鎮寄宿制學校建設的意見》(國辦發〔2018〕27號);醫療方面,出臺《關于推進醫療聯合體建設和發展的指導意見》(國辦發〔2017〕32號)等,同時,西南地區也出臺多項吸引人口回流的意見,如四川發布《關于支持農民工和農民企業家返鄉創業的實施意見》(川辦發〔2015〕73號)、云南《關于支持農民工等人員返鄉創業的實施意見》(云政辦發〔2015〕60號)等,就業機會增加以及就業環境的改善,都吸引了大量的人口回流。由圖7可知,人口選擇返鄉的原因主要有返鄉創業、沒有特長/技能、需要照顧小孩、需要照顧老人、家鄉就業機會多、身體不好/年齡太大、與家人兩地分居、家鄉生活成本低、家里勞動力不足、家鄉自然環境好、結婚生育、土地需要打理等原因,其中需要照顧老人、返鄉創業、與家人兩地分居、需要照顧小孩、家鄉就業機會多、沒有特長/技能、家鄉生活成本低、家鄉自然環境好、身體不好/年齡大、結婚生育,分別占調查人數的41.84%、31.69%、25.47%、25.42%、18.76%、17.36%、12.44%、12.29%、9.90%、9.05%。在外打工的以年輕人居多,這些人既需要照顧老人,還需要撫養孩子,而回流后,既可以結束與家人的兩地分居,還可以就近照顧老人與孩子,彌補家里勞動力不足造成的耕地撂荒等。特別要說明的是,結婚生育一定程度增加了家庭生活開支及提高了女性回歸家庭的可能性,會引起人口的暫時性回流,但后期選擇外出的概率較大。此外,相比于東部沿海地區嚴重的霧霾,西南地區的空氣質量相對較好。
最后,除了西南地區為回流人口提供了較多的就業機會、優良的自然環境,以及可以兼顧老人和孩子等外,回流后收入提高也是一個重要因素。由圖8可知,就家庭年收入來說,人口回流的收入整體上有所上漲,其中年總收入10萬元及以上的人口回流后比回流前增長了7.86百分點,特別是年總收入20萬元及以上的人口由回流前的9.70%上升至回流后的1507%。收入的提高,加上家鄉的生活成本較低,降低了對外出務工的依賴性。
3 西南地區應對農村外出人口回流的對策
3.1 加大對回流人口就業創業的扶持力度
合理規劃、引導回流人口的創業,設立回流人口創業風險基金、啟動資金,建立回流人口創業的孵化中心或創業園區,在企業設計、工商登記、稅收優惠等給予幫扶,營造良好的回流投資環境。在“互聯網+”快速發展的形勢下,積極搭建回流人口就業信息平臺,并鼓勵回流人口充分利用網絡渠道,開辦開設淘寶、拼多多店鋪、農村電商服務中心以及創建企業等,或利用土地、房屋、政府財政資金等入股,以此帶動回流人口就業、增收等,并就取得的成果給予補貼。同時針對回流人口的創業,出臺相應的稅收優惠政策,并采用政府擔保的方式,引導金融機構針對回流人口創業開通綠色通道,簡化審批流程,并放寬貸款利息、貸款年限等,切實讓回流人口在創業中得到更多的金融支持。
3.2 加強對回流人口的職業教育培訓
雖然回流人口的受教育水平較高,但考慮到這次問卷調查主要是網上填寫,一定程度上對填報人有所限制,提高了受教育水平。因此,在實際中還需要繼續加大對當地回流人口就業創業環境、職業教育培訓和相關政策的宣傳,增強回流勞動力接受培訓的意識,并側重于對就業創業過程中遇到的就業方向、技術、資金、管理等方面的困難進行引導和指導,還可采用政府購買、公開招標的形式確定培訓單位,同時加強對職業技能培訓的單位或機構進行監督與管理,確保對回流人口的培訓有所實效。
3.3 加強和改進戶籍、教育、住房等管理工作
針對回流人口的再流動趨勢等,為了確保能留住人,需要持續對戶籍制度松綁,采用省(市)內戶籍遷移一站式辦理、網上審批的工作辦法,同時減少或消除附著在戶籍制度之上的醫療、住房、養老、教育等社會福利性政策,如對于回流人口,合理安排較為分散的優質教育資源;放寬保障性、福利性住房的申購條件,并給予一定的支持或補貼,對于產業園區或工業園區附件建設的職工商品房,要合理控制價格等,以此滿足回流家庭的基本教育、住房等需要,改善他們的就業條件與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