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禮中的醴柶淺談爵柱的功能意義

凌正慧

摘 要：早期青銅器的實用功能要遠遠大于其象征意義。在二里頭文化遺址出土的青銅器皿中，發現了目前最早的青銅爵，其后又大量出土了殷商、西周、春秋及戰國的爵器。這些青銅爵有的無柱，有的單柱，最常見的是雙柱，形態也各有不同，至今學界尚無定論。文章從酒禮中的醴柶來探討爵柱的功能意義，透過對爵柱的分析進一步體會我國奴隸制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審美特征以及貴族階級的生活方式。

關鍵詞：青銅爵柱;醴柶;禮制;飲酒文化

1 引言

先秦時期是華夏文明形成的最初階段，此時已經具備一整套成熟的制器體系，小到食器、水器，大到兵器、車馬器等，都具備相應的生產技術與標準。這些器物發明創造的初衷都起于一定的功能性，或是為了實用，或是為了禮儀，或是為了權力，或是為了祭祀，所以不同的器物能夠展現出不同的文化需求。先秦時期酒器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有一定的地位，不僅具有飲酒功能，同時受階級的影響，還具備深層的禮儀功能。

2 我國先秦時期的酒文化

酒最本質的成分是酒精，即乙醇。根據釀酒的方法可以把酒分為釀造酒與蒸餾酒。關于蒸餾酒，有唐代說、宋代說等，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先秦時期不具備釀造蒸餾酒的技術條件。而聰明的先秦人利用大自然的賜予，將含糖分的水果經過酵母菌的分解作用生成酒精。《淮南子·說林》中有“清醠之美，始于耒耜”①的說法，認為最初的酒是由糧食而來的，雖然無從考證，但可以確定的是古人在先秦時期就會將谷芽一蘗用于釀酒。甲骨文中記有將麥芽與谷物一同浸水，可使淀粉糖化、酒化，再過濾而得醴酒，不過它的酒精度很低。《呂氏春秋·重己》高誘注：“醴也，以蘗與黍相體，不以曲也。”②醴又因釀制材料不同，可分稻醴、黍醴、粱醴及酏醴，且有清、白（濁）之別。由于醴只經一夜浸釀，所以仍帶酒滓。

商代中期，在醴出現后，釀酒業進一步發展，進而在蒸煮過（即已糊化）的谷物上培養出能產生酶的真菌——曲霉，制出酒母，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曲”。曲是以含淀粉的谷物為原料，以酵母菌作為培養微生物的載體（曲霉菌基質），上面培養著豐富的霉菌、毛霉菌、細菌等。由于各種菌類在生長發育中不僅產生糖化酶，還產生酒化酶，因此，用曲釀酒就能同時起到糖化和酒化的作用，比之前的果酒和醴都更加醇厚。在商代，糧食酒大為發展，后期又出現了鬯。鬯是香草，亦是香酒。這種帶有濃郁香氣的酒多用于祭祀，以香氣供神。

3 先秦時期青銅爵功能的發展

先秦時期，自從酒發明后，人們就對酒情有獨鐘，也促生了酒器的出現。

爵從夏代開始，造型在不斷發生變化，功能也在不斷變化，由最初的以實用為主導逐漸神化、禮化，并廣泛用于祭祀活動及大型貴族活動中。著名的二里頭遺址是我國第一個王朝夏朝晚期的都城遺址，其中出土了夏代晚期乳釘紋青銅爵，其造型特殊，器身刻有紋飾，審美性較強，而功能性較低，多是來用于祭祀倒酒的，其長流便于酒流出，位于爵身的鋬用以拿起側面祭酒，以表示對天神的尊敬。

商周時期，奴隸制社會發展到頂峰，經濟基礎日益鞏固，社會生產力發展很快，青銅冶鑄業在生產活動中占有很大的比重，而且完全由商王室和奴隸主貴族控制，祭祀成為殷禮的中心內容。古禮之中，舉凡大宴，最尊貴者用爵，盛酒一合;次等用觶，盛酒兩合;三等用觚，盛酒三合;四等用角，盛酒四合;五等用杯，盛酒五合，也就是說，地位越是尊貴，盛酒的容量就越小，爵便成了貴族地位身份的象征。①

可以總結出，先秦時期盡管青銅爵在造型上有所變化，但還是保持了前有流、后帶尖、旁為鋬、下立三足的基本特點。主要功能方面沒有太大的變化，始終裝的都是酒，只不過有時用于祭祀、有時用于宴飲罷了，其功能的適時轉變決定了造型的穩定性。而引起廣大學者關注的青銅爵柱問題也應該同時考慮這兩個方面，作為具有使用功能的青銅爵之上的爵柱也應該具有其存在的意義。

4 從醴柶淺談爵柱的功能意義

根據之前推斷，青銅爵用于祭祀宴飲，并且里面裝有鬯酒或其他帶有滓的酒，為了能夠在敬酒時將容器內全部的酒倒出以表示尊重或是為了在飲用時口感更佳，需要一個類似攪拌棒的工具加以輔助完成。在文字資料以及出土文物中，多次出現柶，并根據文字記載可以推斷柶應該使用在飲食行列之中。

《士昏禮》禮使者：“贊者酌醴，加角柶，面葉，出于房。主人受醴，面枋，筵前西北面。”《士喪禮》事死之初事：“楔齒用角柶，綴足用燕幾。”《士喪禮》陳大斂衣奠：“東方之饌：兩瓦甒，其實醴酒，角觶，木柶。”②《儀禮》主要記錄的是士大夫的生活禮儀，在文字中我們可以了解到主人接到醴觶，轉使匙柄朝前，可見觶柶組合在先秦時期是有成套使用習慣的。那么，是否可以推斷出上等的貴族也有爵柶搭配使用的習慣呢？

筆者發現西周銅爵一件（圖1），器形較簡樸，器身中間飾有三道弦紋，靠流的部位有一件扁長帶柄條狀物，斜插在兩爵柱之間，末端與爵底原有殘留物呈膠著狀（圖2）。此條狀物明顯高于爵身，制作工藝精湛，上半部分為鏤空鳳鳥形，鳳鳥頭頸飾羽毛狀，造型抽象大方，與爵身的樸素之感形成巨大對比（圖3）。這套新見的銅爵組件乃飲酒器，疑所附條狀物或為醴柶之屬。

在傳世與考古發掘的文物里，類似于匕或柶的實物屢見不鮮，如《鄴中片羽二集》中的銅匕（圖4）、浚縣辛村古墓出土的玉匕（圖5）、殷墟出土的骨匕（圖6）及骨柶（圖7）。高本漢著錄一件與本器相類的扁長帶柄條狀銅器，此器上半飾龍形及鳥形，下半近末端處則略見肥厚，凌純聲《匕鬯與醴柶考》一文曾予引錄，名曰龍鳥匕（圖8）。③僅從造型來看，這樣的匕易于攪拌液體，類似于今日的調酒棒。而根據偶見的爵柶組合，可以大膽地推測青銅爵柱很有可能是起固定“調酒棒”的作用。先秦時期的貴族們在祭祀活動中將鬯酒攪勻，使香氣均勻散開，并通過流灌地以敬神;而在講究禮制的宴飲上，貴族們更是要將爵中的酒攪拌均勻，以不留殘渣。爵上柱很好地將兩器合一，使“柶”放置在爵內時不易晃動，并且在后來的發展中，裝飾得也越來越具有象征意義。

至于單柱爵的爵柱功能，筆者認為這樣的造型與其固定攪拌棒的用途毫不沖突，并根據查詢出土的單柱青銅爵的墓葬主人身份，推斷出這些擁有單柱爵的墓主人均為中下等貴族階級。

殷墟婦好墓、長子口墓是到目前為止等級較高、隨葬品豐富且保存較好的商代貴族墓葬。但值得注意的是，婦好墓隨葬銅爵40件，長子口墓隨葬銅爵8件，兩者均不見單柱爵。因此可見，無論是雙柱還是單柱都具有相同的功能意義，只是在等級上有所區分而已。

5 結語

對于青銅爵上柱的功能探討學者們各抒己見，至今也沒有定論。但是無論爵柱的功能是什么，都向我們展示了先秦的人們對于飲酒文化的重視，良好地把握制器中的功與美的關系，并達到器以藏禮的價值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