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里的守望者（外一篇）

農村的一畝三分地養不活一家人，為了生活，父母只能像候鳥一樣冬天回春天走，留下我在老家生活。在這些時光里，最讓我難忘的，不是節日里的油葷，不是一起摸魚捉蝦的玩伴，也不是忠心的大黃狗，而是寄居在村口邊上的瓦房里，那個滄桑又精干的老人。

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人，甚至不曾知曉他的姓氏，只是像村里人喊他那樣，尊稱他為柱子爺爺。聽奶奶說，柱子爺爺是一名上過戰場的老兵，解放后就留在了這里，不過他性子孤僻不愛搭理人，所以沒什么朋友，日子過得格外清貧，唯一的愛好，便是抽一把長椅，坐在村口的柳樹下休憩。

那時我正好讀小學，功課不多，所以經常去柱子爺爺家里蹭水果糖和餅干吃，然后坐在門檻上，聽他講紅軍的故事。一回生，二回熟，我順理成章地和他成為了朋友。于是我和這個老人有了更多的交流。

有一次我在學校里學完《草地夜行》后，意猶未盡。回到家就放下書包，撒腿往柱子爺爺家跑，想讓他跟我講講紅軍是怎么過的草地。我還清晰記得，當我像風一樣跑到他家里的時候，他正往嘴里送茶水，當我說明來意，他竟然“噗”的一聲，把茶吐到了我臉上，而后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索什么。我那時也不知道柱子爺爺在做什么，只是看他沒有理我的意思，便往臉上一抹，沖他做了個鬼臉，就嗚嚎著跑回家去了。

我生活在老家的這段時間里，柱子爺爺從未和我說過長征的故事。直至離開四川的前夜，我來到柱子爺爺家門口，因為離別，竟鼓不起敲門的勇氣。也不知過了多久，門突然自己開了，我受驚的抬頭仰望，只見柱子爺爺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然后牽起我的手就往里屋走去。他一邊走一邊說：“龍龍啊！我從你奶奶那兒知道你要走了，就尋思著，我沒什么朋友，也就只有你還隔三差五來陪陪我這個老家伙。柱子爺爺沒什么好東西給你買的，這些呀，都是你平常最喜歡吃的，可別嫌棄呀！”說罷便把一袋用牛皮紙包著的零食重重地放在了我的手上。“對了，柱子爺爺這里還有一個盒子要給你，你上次不是問爺爺長征嗎，都在里面了”！

回到家中，我緩緩打開了那個被歲月磨蝕得不成樣子的盒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套陳舊的粗布軍裝，上面有劃痕和彈孔，而在軍裝的一側，赫然躺著一封書信，信封上署著“二十九師，王靖國”的字樣。

原來柱子爺爺是陜北人，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當了兵，之所以不愿說長征，是因為部隊在渡烏江天險的時候，柱子爺爺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他朋友是我們縣的人，這么多年，柱子爺爺一直在設法聯系他的家人。離開四川，我和柱子爺爺便沒了聯系，后來我也曾買過同樣的糖果，只是再吃不出當時的味道。柱子爺爺的葬禮我沒有去參加，但是難過了好久，聽說是村里人一起為他送的喪。

如今因為過年，我回到故鄉看望爺爺和奶奶。路過村口時，望著那顆綠茵的柳樹，我仿佛還能看見柱子爺爺坐在那里，抽著旱煙，慈祥地喚我名字。

青春，一場孤獨之旅

李清照流亡數年，風流大半輩子，回頭來，卻只嘆，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而吾，又何嘗不是流亡在時光長河中的一葉孤舟，怕在轉身剎那間，曾經美好的芳華盡皆飄散，只留下一人在世間孤苦尋覓。就像如今這樣的歲月，也會隨同秋天一起枯萎。

我曾在詩中言：“我的過去，被歲月吹成一捧黃土，或被麥稈燒成灰燼，再也回不去。”很難相信嗎？你定會這樣想，一個少年郎能夠有多滄桑的往事，又能有多少珍貴的過往，變成執念而不被放下？

我找不到理由去反駁，或許是我為賦新詞強說愁吧，也或許是我想得太多。可無論如何，美好的記憶我一個也不想讓它們落單。不想待到回憶成追憶以后，再去細細揣摩其中的韻味。

聽老人們說，世人大都很難在一條路上，走到天黑。只會在某些個心血來潮的夜里，寫下些催人奮進的話語，然后半途而廢。其實這乍一看充滿朝氣的話語，能夠保鮮的時間并不長。靈魂都是帶著惰性的，誰都討厭寒冷，喜歡早上五六點鐘溫暖的窩。

想到那窩，我又想起了，那些星辰明滅不定，黑日做夢的晚自習。我們一手撐著懵懂無知的年華，一手撐著深不可測的黑夜，在題海中來回穿梭。在泛著血絲的眼皮上寫下數不盡的字，直到它撐不起挑開暗夜的燈。

那個時候只知道，如果考不上一個好一點的高中，好一點大學，成功就注定與我們無緣。

而如今，當一切隨風而逝，回首昨天，卻不禁唏噓不已。好友對我傾訴道，隨他考上縣里最好的高中的就只有那么幾個，而如今在校園里遇到卻如同陌生人，仿佛從不曾見過。

想來大抵如此，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感覺吧，曾經稱兄道弟的那些好友，現在都有了新的歸宿，又有誰還會去記住從前的那些友誼？盡管早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可當這一切真真切切發生的時候，卻又會忍不住心痛。

曾經的那些日子都一去不復返啦，青春會有人陪伴，但不可能會有人陪你走到最后。自己總該試著學會孤單。這里是遂寧，東經一百零六度，一個南方的邊陲小城，我即將在這里度過我青春的全部。

我會試著學習孤單，讓自己慢慢成長，待到以后，流年未亡，青春已盡之時。我想我應該會很感謝那個學會了孤單的自己吧！

作者簡介：陳梓龍，2002年出生于四川遂寧，作品散見于《星星》《中學時代》。有作品入圍首屆“零零國際詩歌獎”“中國雙十佳詩歌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