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美洲大陸獨立后的不同情況：美國與西屬美洲比較

宋聿輝

摘要：毫無疑問，由意大利航海家亞美利哥·韋斯普奇命名為美洲的新世界，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大陸。從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通過不同形式，一些現代國家相繼誕生于該大陸，包括美國和一眾拉丁美洲國家。這可以看作是當地精英與外來者之間的對抗。但是，取得獨立之后的兩個地區存在的巨大差異讓人側目。美國它在內戰的基礎上擺脫了奴隸制經濟，成為一個穩定的資本主義國家，并成為世界超級大國。而拉丁美洲在脫離舊政權的殖民統治后，陷入政治不穩定（考迪羅主義）和經濟上依賴資本主義大國的僵局。造成這兩種發展模式和結果，有許多復雜的原因，可以通過比較法和民族解放運動的規律性分析加以驗證。

關鍵詞：西屬美洲 美國 獨立運動

一、不同宗主國體制帶來的影響

史學已將殖民地時期確定為現代美洲國家的雛形時期。因此，殖民時期的社會經濟狀況將對獨立運動和獨立后的發展趨勢產生決定性的影響。這些學者認為，在歐洲人到來之前，前哥倫布時期各個地區的社會發展水平非常相似。在征服者的干預下，分別根據宗主國的發展模式和程度建立起了不同的經濟社會結構。英國殖民地和伊比利亞殖民地之間的差距之大，部分原因是各地區自身條件的限制，很大程度上也是受限于宗主國的發展程度。

歷史學家羅伯托·卡薩（Roberto Cassá）認為，“專制君主充當兩個對立階級之間的調停者：腐朽的封建貴族和新興的資產階級。”英國通過在北美進行殖民完成的原始積累，它在進行17世紀的光榮革命和18世紀的工業革命時獲得了增長。至于伊比利亞半島，盡管兩個國家從15世紀末開始殖民擴張，進而建立了兩個當時疆域最大的殖民帝國，但兩國的封建主義卻從繁榮走向蕭條，同時受到兩個新興資本主義國家（英國與荷蘭）的挑戰。荷蘭革命和無敵艦隊的潰敗標志著西班牙的世界霸主地位的動搖。在拉丁美洲開始獨立進程之前，西班牙和葡萄牙仍然是封建國家，因此，他們在殖民地統治的“基因”也和英國不同。這種觀點也與道格拉斯·諾斯（Douglas C. North）的觀點相吻合，他聲稱“北美是由英國人殖民的，他們帶來了產權結構和當時在英國興起并發展的第一次工業革命。由于英國人并不認為北美殖民地對其自身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他們給予殖民地當地政府極大的自由。因此，在相對政治和經濟自由的背景下，擁有幾乎無限的資源和良好的制度，其結果是自由社會在獨立后的幾十年中逐步發展。”

與此相反的，“拉美地區被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殖民，以開采黃金，白銀和其他財富。由此產生的體制結構是馬德里（和里斯本）的壟斷和政治控制。”根據他的解讀，英國通過資本主義經濟關系控制了北美，而伊比利亞半島維持了原有的封建政治制度，為服務王室和對外戰爭而消耗了大量資源和財富，沒有選擇資本積累這樣相對較慢的過程。

二、社會各階層有不同的政治基礎和訴求

不同的經濟基礎決定了兩種上層建筑的差距。美洲的盎格魯撒克遜移民將議會民主和經濟民主管理體系移植到新大陸。他們吸收了由托馬斯·霍布斯，約翰·彌爾頓和約翰·洛克等英國啟蒙運動政治思想家提出的在當時來看很先進的資產階級政治理論。通過他們的理論，資產階級民主得以建立。盡管政治由權貴階層控制，民主并不像英國知識分子傳播的那樣先進，但資產階級卻代表著先進的生產力，在議會中處于領導地位。那里的資產階級由利益不同的群體組成，北部的工商業對限制工業生產的政策不滿意，南部的種植園經濟，即使奉行黑人奴隸制，也被確定為資產階級重要組成部分—即農業資產階級，并向國際市場提供產品。盡管這是一個較為保守的政治力量，但出于共同利益的考慮，上述階級仍可以扮演與北方結盟組織獨立戰爭的角色。

而在拉丁美洲，情況有所不同。擁有眾多土地的土生克里奧爾人沒有政治權力，是君主制的附庸。矛盾的是，一方面，他們不滿足于君主專制國家的統治，另一方面，他們又擔心可能威脅到他們的下層階級革命。他們中只有少數人在接受歐洲資本主義思想之后，成為獨立運動領導人。而占據主要人口的人民群眾沒有任何政治權利：土著人有收回土地的訴求，擺脫殖民地的權利，但他們自身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尚處于初級階段。當然，黑人奴隸渴望獲得解放，并具有較大的革命性和積極性。但是，由于這個群體中鮮有人有機會接受先進的政治思想，因此他們并沒有在獨立戰爭中扮演決定性的角色。梅斯蒂索人享有經濟獨立性，但由于出身被歧視無法參與政治，因此，即使他們想通過資本主義改變社會狀況，他們也很難實現。此外，西班牙和葡萄牙通過教會對民眾的思想進行控制，對日常生活做出了嚴格規范。

三、獨立前工業基礎和地理環境的差異

一些史學觀點認為，美洲大陸南北之間的差異也體現在工業體系的構成。獨立前夕，北美已經發展了諸如造船、金屬精煉、面粉加工、木材、玻璃、發酵和酒精飲料蒸餾以及紡織工業等工商行業，其產品受到全球市場的青睞。在人口密集地區，形成了許多工商業中心和統一市場，這不僅滿足了本地需求，同時通過與宗主國貿易和三角貿易業務滿足了國際市場的需求。某些類型的制造業產品甚至通過從英國出口或走私進入拉丁美洲市場。

反觀伊比利亞半島，對印第安人施加商業上的限制。因此，那里的工業發展保持在較低水平，主要是以手工業和小型民用業，不能充分滿足大多數殖民地的需求。另一件事是，在拉丁美洲解放之前，盡管本應在一些地區建立一些手工業作坊和工業城市，但由于工業體系不完善，缺乏獨立性，生產規模仍處于初級階段，工商業發展緩慢。

四、政治領導層的差異

北美人民有意識的建立了諸如Sons of Liberty， Boston Tea Party等組織， 這些組織或私下或公開地進行反抗英國統治的宣傳。此外，當地的議會也大都由資產階級把控，成為獨立革命的政府代言人殖民地的政治聯盟， 基于共同利益，逐漸加強。在由9個殖民地政權代表出席的《反印花稅法案》大會上，提出了反對宗主國的倡議。而面對中央政府采取的鎮壓政策，來自 12個殖民地政權的代表聚集在第一次大陸會議上，向英國提出了抗議。盡管大陸會議是一個戰時領導機構，但它實際上是中央政權的雛形，并在其后領導了獨立戰爭。在1777年的大陸會議上，第一部美國憲法—聯邦條款—象征著聯邦的誕生。然后，在1787年的憲法中，資產階級聯邦民主共和國成立了。根據美國自身的情況，美國憲法吸收資本主義的政治理論，并以《美國權利法案》（american rights bill）作為補充。

至于拉丁美洲的局勢，在國王任命的總督的嚴厲統治下，克里奧爾人沒有政治權利，并且在政治、軍事、行政、司法和宗教領域受制于宗主國王權。這個群體，由于缺乏與其財富相對應的政治權利，他們通常以攫取政治權力和擺脫壓迫為主要目標。其中少數人在接受了民主意識形態之后，成為激進的革命者。我們注意到，在拉丁美洲獨立斗爭中，革命前思想和組織的準備，革命領導的機制和革命后政治改革等方面的計劃和實行都是欠缺的。

結語

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資本主義迎來大發展，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或主動或被動地參與到受資本主義經濟規律性操縱的國際經濟體系。根據本文所探究的來自傳統史學的論點，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美洲兩個大陸之間的巨大差異，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獨立前各自的政治經濟體制的差異性。

但是，正如我們不能將獨立戰爭解釋為民族解放戰爭；針對宗主國的反殖民斗爭；被壓迫者與壓迫者之間，占有者和被剝奪者之間的階級斗爭；美洲社會的自由現代化與母國的專制主義之間的對抗，我們不能簡單地將拉丁美洲的不發達歸因于該政權的所謂“不適當”。歷史經驗告訴我們，人類社會發展的每個階段，包括奴隸制、封建主義、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甚至是共產主義，并不是每個國家或每個地區都必須經歷的，畢竟，人類文明的發展是螺旋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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