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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山逐漸綠了,花也開了
從2月19日伊朗爆出國內首例新冠肺炎(以下稱:新冠)病例起,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目前伊朗國內確診的病例數已經超過了中國。
2月下旬應公司的安排,為減少與外界接觸,加強自我防護,我從外邊租住的公寓搬進了辦公室。在行軍床上睡了兩月有余,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處,胡子已有一個多月沒刮。
雖然我有時會陷入焦躁的情緒中,但總的來說,大部分時間內我還是處于相對“平靜”的狀態。盡管新聞里天天都在報道伊朗國內新增確診人數,但我沒有頻繁地與外界接觸,所以也并沒有那種新冠病毒離自己很近的感覺。
另外,也許是因為從2019年夏天開始,已經習慣了伊朗與美國間日益升級的緊張對立,所以這回的新冠來襲,我也像伊朗人一樣比較淡然。新冠只是近幾年伊朗面臨的眾多不幸中的一個而已。從辦公室向窗外遠眺,逐漸變綠的厄爾布爾士山預示著春天的到來,煩躁的心情也容易被撫平。
疫情剛爆發時,學校、電影院、健身房等公共場所陸續停止了開放,但民眾的意識卻是滯后的,戴口罩的人鳳毛麟角,周末公園景區內依舊人滿為患。
2月21日是伊朗議會的選舉日,在新冠的陰影之下,政府依舊鼓勵民眾外出投票。我原本打算去附近的清真寺里設的投票點湊湊熱鬧,最后也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人山人海的旅游展

雖然有疫情,但是還是要野餐,保 持社交距離就行
而在之前的2月14日我還參加了德黑蘭國際展覽中心舉辦的伊朗旅游展,現場人潮涌動,我估計和好幾十號人近距離接觸過。擔驚受怕地過了兩周,好在沒有出現任何癥狀。
我每周也就出去采購一至兩回,在這期間遇到過不少當地人對我擠眉弄眼。有次兩個少年一直尾隨我,夸張地做咳喘狀。好幾次還有人陰陽怪氣沖我喊“corona”(意為新冠病毒)。甚至有一回,一網約車司機一看我是中國人長相,二話不說點火開車就走人了。
不過無聊人終究是少數,大多數伊朗人還是心懷善意。超市門口測體溫的小哥經常問我,現在中國的情況怎么樣?中國人在伊朗還好嗎,有沒有被歧視?伊朗朋友也紛紛通過手機問候我,你現在還好嗎?沒有被病毒“抓到”吧?有一位朋友更是直言,你要多加注意啊,這里可是伊朗不是中國。中國1個月可以解決的事伊朗要花1年!
有一會,在飯店里有家人在離我不遠處等餐。我發現男主人似乎蠢蠢欲動,想和我搭話,但一直猶豫最終放棄了。“社交隔離”對伊朗人來說可能還是個新鮮事物,若放在平時早就熱情地招呼我加入了。在疫情期間,伊朗人日常用語也多了一句“zande boshi”(愿你活著)。
2月下旬~3月中,伊朗國內每日確診數據呈指數級增長,這引起了當地社會不小的恐慌。平日里兩三千人民幣的機票漲到了上萬,但也沒能阻止人們大舉出國避疫。
鄰國土耳其在一月就切斷了往來中國的航班,伊朗在二月初也切斷了中國的航班,但是伊土兩國間的航班直到二月底都還在運行。此外,俄羅斯航空、阿聯酋航空等國際航空公司以及伊朗的馬漢航空直到二三月份仍在伊朗和世界各地間輸送旅客。這也為之后周邊各國疫情爆發加了一把火。
公司讓當地員工除緊急事情外,一概不來公司上班。政府也采取比之前更加嚴格的措施,尤其是伊朗新年(3月20 日)后。
新年期間,伊朗人本有互相串親戚、出游的習俗。但今年,有些省為了防止疫情蔓延,陸續下了封省令、封城令,只允許本地車輛出入,外地車輛一律勸返。景區和酒店也統統歇業,購物商場里除超市外也全部關閉。街面上,只留著小賣店、馕店、肉鋪、果蔬店還開著,絕大多數也采取了限流的措施,例如,店外購物、不直接接觸、只接受刷卡等。
原本新年前后熱鬧的巴扎,人流量銳減,人們只是簡單采購些食物,就連賣金魚的小攤較往年也少了不少(買金魚是伊朗的年俗)。我還注意到不少清真寺頭一回關了門,防止人群聚集禱告。
令人欣喜的是,在政府的宣傳之下,戴口罩的人要比疫情剛開始時多了不少,尤其在超市等封閉的室內環境,能有超過一半的人佩戴起了口罩。也再沒有人擠兌我戴口罩了。不過據我觀察,大部分口罩和伊朗人的臉型并未能做到完全貼合,高鼻梁加上絕大多數男性有蓄須的習慣,口罩到處都是漏洞。或者伊朗人就喜歡這么戴口罩。
我一開始就打算留在伊朗守攤子,沒有像同事朋友們一樣坐大使館組織的包機回國。人陸陸續續走了大半,身邊越來越清靜,工作量少了很多,我每天有大把的時間用來刷手機看新聞。這段時間里中伊關系也有不少波折。

商場門口的防疫提示

冷清的街道
在2月18日,德黑蘭當地地標自由塔上演了為中國加油的燈光秀,然而第二天伊朗就爆出了首例確診。伊朗疫情爆發以來,中國政府和老百姓為伊朗加油打氣,伊朗駐華大使館組織了愛心捐贈,一夜之間收到了200多萬人民幣。

生姜漲到了 15.9 萬土曼,相當于 80 人民幣一公斤,對比在 伊朗算得 上輕 奢水 果的 菠蘿,3.65 萬土曼,漲幅可見一斑
打開微博、微信看見的都是中伊兩國守望相助、共克時艱,不過伊朗的社交媒體上卻開始出現一些攻擊中國的言論。有謠言傳伊朗的“零號患者”是在庫姆工作的中國工人,中國防疫執行不嚴導致病毒出國,言語中有責難之意。
伊朗衛生部發言人甚至在記者會上稱“中國的數據是一個苦澀的笑話”,導致一場不小的外交風波,讓每日吃瓜的我抑郁了好一陣。不過之后伊朗外交部的官員立即出來澄清,衛生部發言人很快也發推特稱,伊朗永遠不會忘記中國在伊朗最困難的時候對伊朗的幫助和支持。
伊朗朋友也告訴我,不要理會這些噴子,他們很多人不滿現狀,反對政府,中國政府和伊朗政府走得近自然受到了牽連。其中很多人是受雇于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水軍。伊朗“鍵盤俠”們不僅把矛頭指向中國,也沖本國政府火力全開,抨擊政府早期隱瞞疫情、防疫工作不力。

伊朗漫畫家阿利雷扎·帕克德爾抗疫主 題的漫畫
此外,網上種種荒誕的言論也層出不窮,有人鼓吹酒精能夠預防新冠病毒,導致不少人喝工業酒精導致酒精中毒甚至死亡。還有人宣傳駱駝尿液能防病毒,不過招來的是罵聲一片。有殺菌功能的食物,如姜、大蒜,價格翻了數倍。
此外,伊朗和老冤家美國依舊通過媒體互嗆,不過烈度相比一月份要低了很多。伊朗向國際組織提出50億美金抗疫貸款的申請被美國否決,理由是伊朗會將這筆錢用來支持地區恐怖勢力而不是用來幫助其人民。伊朗則強硬的拒絕了美國提出的援助要求,伊總統聲稱美國的援助就是最大的謊言,與其援助不如解除對伊制裁。
疫情的沖擊讓本就多年受美國制裁的伊朗經濟雪上加霜,政府努力在抗疫和經濟發展間尋找平衡。目前雖然還有兩萬多人確診,但考慮到巨大經濟壓力,政府只得宣布各省于4月中旬按情況復工,德黑蘭也于4月18日復工復產,允許一些“低風險”的產業恢復。據我觀察,餐館雖不讓堂食,但可以點外賣。商場也重新開放,不過建議每天下午6點前關閉。
學校依然沒有開學。和一位在大學任教的朋友聊天時,他說他已經在家里宅了兩個多月,學校到現在都沒有明確開學的時間。我問他最近收入如何,他說大學只發之前的一半薪水,而校外的兼職也中斷了。新聞中不斷爆出有治愈后復陽的人,而復工勢必又會帶來人群流動,仍存在二次爆發的危險。
不過還是有些令人欣喜的消息,首先是從伊朗官方公布的數據來看,新增患者的數量一直都在下降,拐點似乎已經來到。其次,伊朗口罩等防疫物資已實現自給,呼吸機、試劑盒等設備也實現國產。此外,為了幫助人們渡過難關,政府和宗教機構向低收入家庭派送食物,向中小企業發放貸款和補助。(本刊綜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