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



摘要:吳哥王宮遺址是柬埔寨最重要的文物古跡之一。元代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記載了十三世紀末王宮建筑“屋頭壯觀,修廊復道,參差突兀,稍有規模”的景致。隨著吳哥王朝的衰落,被廢棄的王宮逐漸湮沒于原始森林里。1860年代,王宮遺址被重新發現。王宮遺址是吳哥古跡群的核心遺址,是古代柬埔寨吳哥都城王宮的所在地,也是解讀古代商棉歷史乃至東南亞文化的核心。大批國際學者已對王宮遺址開展了百余午的調查與研究,多從碑銘學、建筑學、考古學和藝術史等方向入手,但受人力和物力所限,始終未開展綜合全面的保護和研究工作。中國援柬吳哥古跡王宮遺址修復項目改變原有的單一保護模式,將建筑保護、考古發掘、實驗室建設、柬方人才能力培養、生物病害治理和價值展示與闡釋等綜合起來,形成一個“保護+合理利用+可持續發展”的新模式。
關鍵詞:吳哥;王宮遺址;考古研究;保護修復
一、王宮遺址的重新發現
1858年,法國博物學家亨利·穆奧(HenriMouhot)在森林中發現吳哥古跡,引起了全世界對吳哥的矚目。。隨著法國在中南半島地區殖民體系的建立與擴張,西方社會對吳哥古跡的關注度逐漸提高。一批旅行者和探險家紛紛造訪吳哥,掀起了吳哥探險的熱潮,并留下了吳哥王官遺址調查和發現的早期記錄,這些記錄成為向世界展示王官遺址的寶貴資料。
1880年,德拉波特(L Delaporte)簡要描述了空中宮殿的建筑形制,推測空中宮殿是古代高棉王官的中心,在初步測繪的基礎上繪制了空中宮殿的復原想象圖。1883年,莫拉(J,Moura)在實測的基礎上完成了標示出水池、圍墻、石結構平臺等建筑遺跡位置的王官遺址平面圖,描繪了王官不同的院落組成。1885年,弗朗西斯·加尼耶(Francis Garnier)推斷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提及的“金塔”就是王官內的空中宮殿,他把書中記載的國王獲得超自然神力的空中宮殿與這座建筑聯系起來。1896年,蒂桑迪耶(Tissandier)繪制了空中宮殿的平面圖和剖面圖,從建筑學角度記錄空中宮殿的形制、走廊的長度、寬度和高度,通過把空中宮殿各層踏道與歐洲踏道的對比,得出高棉建筑的設計并非出于實用目的而是出于宗教目的結論。艾莫尼耶(E,Aymonier)完成了王官遺址更精細的平面圖(圖1),在他的記錄中描述了王官遺址的圍墻、庭院空間、私人空間、庭院各種不同類型的建筑以及空中宮殿的建筑形制。他首次對空中宮殿頂端側柱以及東塔門上的銘文展開初步分析。
二、法國遠東學院對王宮遺址的考古發掘與研究
在吳哥王官被重新發現后,經過近半個世紀的考察與探索,西方世界對于吳哥王宮遺址的關注和態度逐漸由探險游覽趨向嚴謹務實的學術研究。20世紀初成立的法國遠東學院(Ecole Fran~aise dExtreme-Orient)在吳哥古跡研究與保護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開啟了吳哥王官遺址的科學研究與保護時代。這一時期主要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的工作主要是延續前期的工作方法,建筑學者關注于建筑和城市的研究,同時開始對遺址邊清理邊進行保護和研究,在清理工作中初步揭示王官遺址的面貌;后一階段隨著世界考古學理論方法的發展,通過地層學建構年代序列的系統性發掘方法被主要應用在王官遺址考古工作中,這場在考古學和人類學領域的探索,帶來了吳哥研究歷史上的一次巨大飛躍。
(一)早期清理與保護工作
1911年,呂內·德拉容基耶(Lunet de Laionquiere)在對吳哥進行的大規模古跡及文物普查活動中把王官遺址正式收錄在內,繪制了吳哥城內王宮遺址與周邊古跡分布的平面圖,把空中宮殿編號為476號,王宮遺址編號為480號。1908年,讓·科馬耶(Jean Commaille)開始將王官從雜草灌木中清理出來,他認為空中宮殿是一座宗教寺廟,并不是國王的住所。他通過清理、發掘平臺和水池,首次獲得了大砂巖水池深度的資料,發現了水池的填埋引發于一場有意進行的人為行動。他還在水池中清理出了大量的瓦片、陶片、糟朽的木柱和木質窗框。之后,建筑學家亨利·馬沙爾(Henri Marchal)于1916-1953年間對王宮遺址進行了清理、發掘、測繪和臨時性保護。他圍繞空中宮殿清理了其各層臺基、回廊、頂部和底部墻基,進一步揭露了水池和其他建筑遺址,還發現了王官西側的石板道路、圍墻基址、蓄水池,出土了兩塊重要的碑銘。基于清理和發掘結果,他繪制了王官的平面圖和局部剖面圖。為防止院落產生積水,他還在空中宮殿周邊安置了排水管道,并對空中宮殿、塔門等存在嚴重險情的建筑進行了臨時性加固(圖2)。
1941年開始,考古學家莫里斯·格萊茲(MauriceGlaize)對空中宮殿東側區域進行清理發掘,他發現了一系列可追溯至閣耶跋摩七世(JayavaramanVII)時期的建筑遺址及疑似為長廊或大廳的基址,其上可能曾有木建筑。出土的遺物包括金屬碎片、青銅餐具架、青銅酒杯、青銅雕像殘件等。他還對兩個砂巖水池進行了連續清理和發掘,發現了不同時期廢棄的遺物(圖3)。此后,讓·布瓦瑟利耶(JeanBoisselier)和洛爾(J,P,Lau r)對小砂巖水池進行了進一步清理。
除了上述考古清理外,在這一時期,菲利普·斯特恩(Philippe Stern)和科拉爾·雷慕莎(Coral Remusat)運用藝術史的方法對王宮的時代風格開展研究,喬治·賽代斯(Georges Coedes)翻譯了王官發現的編號K484、K485、K291、K292的碑銘,它們記載了王官建筑的歷史、功能和命名等重要的內容。
(二)兩次大規模考古發掘
1950年代,隨著世界考古事業的蓬勃發展,格羅利耶(B,P,Groslier)首次應用了考古地層學的方法對王宮進行發掘。他的兩次考古發掘工作獲得了重要的發現。他首先于19521953年對王官遺址進行發掘,發掘面積約240平方米,主要分布在三個區域:1號發掘區位于空中宮殿西部及大水池西南側,2號發掘區位于小水池內,3號發掘區位于大水池西側。1958年,他又組織了第二次考古發掘,這次的發掘面積約400平方米,仍分布在3個區域:4號發掘區位于1號區以東延伸的區域,5號發掘區在王官東南側的十字形平臺附近,6號發掘區在大象平臺附近,后兩個發掘區是新增的,目的是為了了解王宮附屬建筑建造的相對年代(圖4、6)。
基于發掘結果,四個不同時期的地層得以辨認(圖5)。考古發掘結果展現出王官經歷了摧毀、廢棄和重新使用的復雜過程。格羅利耶認為第4層是最早的地層,該層與空中宮殿可能位于同一地層,地層中殘存著經過了火燒的建筑和走廊遺跡。第3層建立在一片填土之上,屬于阇耶跋摩七世統治時期留下的遺跡。這一層有一些新的建筑,但后來被一場火災毀滅,出土了大量從中國進口來的陶瓷,還發現了大量的青銅佛像。在之上的第2層,發現了更加密集的平行走廊遺跡,出土了大量本地陶器和中國的青花瓷。這一層也被火災摧毀了。此時的王官不再被大規模使用。第1層是最上的一層,這層的建筑是在之前使用過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殘存較為簡單的走廊和石板路,也有被大火焚燒的痕跡。這里發掘了很多二次使用的遺物,還有大量從中國或暹羅進口來的陶瓷制品,質量比較低劣。格羅利耶用考古地層學方法,基于對大量建筑材料、陶瓷的分析,編寫了一份王官的編年表。他認為,第2-4層對應著吳哥王宮頻繁使用的時期,其中第4層的時代在11世紀初11世紀中葉之間,第3層是11世紀中葉-12世紀初,第2層是12世紀初14世紀中葉,第1層的時代在14世紀中葉15世紀上半葉。
除了兩次大規模的考古發掘外,法國遠東學院在1960年代對吳哥地形和建筑開展了一次較為系統的測繪,形成了當時較為完備的一套吳哥古跡測繪資料,囊括了王宮的平面圖和空中宮殿的平面圖、立面圖。1970年代,法國遠東學院對吳哥古跡的研究與保護工作暫停。
三、近年來王宮遺址的研究與保護
1992年,吳哥古跡以瀕危遺產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統一協調下,吳哥古跡保護工作開啟了國際多邊合作的新紀元。來自二十多個國家的工作隊和學術機構,共同拉開了柬埔寨吳哥古跡保護國際行動的序幕。由于王宮遺址是吳哥最為重要的古跡之一,在吳哥古跡國際保護的平臺下,它更加成為研究與保護的重點,例如法國遠東學院、法國南特大學(Universite de Nantes)、印度尼西亞吳哥古跡保護工作隊(Indonesian Technical Assistant forSafeguarding Angkor)等均對王宮遺址進行了研究與保護。這些不同的國家和學術機構運用多元化的保護與研究方式,展現出豐富多樣的保護與研究成果。
(一)王宮遺址地形測繪與激光雷達圖像
法國和日本考古學家分別于1993年和1998年完成了對整個吳哥古跡的地形測繪工作,形成了包括王官遺址在內的地形測繪成果,通過測量的高程點繪制出等高線,并對地面上的建筑和現存遺跡進行詳細標注,其中,日本測繪圖紙比例尺為1:5000.等高線間距為5米,法國測繪圖紙精度更高,比例尺達1:500。近年來,柬埔寨、法國等國的考古學家突破性的在吳哥古跡引入激光雷達計劃(Cambodian ArchaeoloRical Lidar Initiative,CALl),基于對王官遺址進行激光雷達掃描,首次揭示了被熱帶雨林覆蓋下的王宮遺址平面,展現出空中宮殿、水池、環壕、圍墻、建筑遺跡的分布情況,高低起伏的地形也在雷達影像上通過不同顏色被更加直觀和清晰的呈現出來(圖7)。
(二)雅克·戈謝教授大吳哥城研究及王宮考古發掘
法國遠東學院的雅克·戈謝(Jacques Gaucher)長期致力于大吳哥城的研究。他通過城市考古的方法,系統研究大吳哥城的城市空間組織和興廢的歷史進程。他設立“大吳哥城法國考古項目”(MAFA),并于1994-1998年和2000-2004年對大吳哥城及王官遺址開展了兩次考古勘探和發掘,制作了考古遺存清單和建筑遺跡分布圖。基于這些重要的新發現,他進一步分析吳哥城的發展演變歷史,為深入了解古代城市的規劃布局以及城市規劃的思想提供了重要信息。
王官的考古學研究是解讀大吳哥城重要的切入點,因此雅克·戈謝始終把對王官的研究作為重點。2009年,他又組織了一次空中宮殿南部小面積區域的考古發掘。這次,他發現了8個不同時期的地層。根據考古結果推測,空中宮殿、圍墻、水池等可能建造于10世紀下半葉,而10-16世紀曾有多位國王先后居住在這里。在空中宮殿地層下方還疊壓著時代更早的木建筑構件,時代不晚于9世紀。2018年,雅克·戈謝提出“吳哥王城構成解釋性模型項目”(ModAThom),計劃對吳哥城和王宮遺址開展多學科研究,增強對遺址的全方位展示,提升對王官遺址的價值認知。。目前,他正在開展王官遺址的考古工作。
(三)法國南特大學對王宮水池雕刻及空中宮殿調查與研究
1997年,法國南特大學的瓦妮莎·馬辛(VanessaMassin)繪制了王宮大砂巖水池西壁、南壁雕刻的線描圖。2008年,另外一位學者納塔莉·奧班(NathalieAubin)用建筑學的理論和方法全面分析了空中宮殿主體建筑,包括空中宮殿的底座、長廊、院落、地面及中央圣殿,空中宮殿的整體布局、建筑組成、建筑尺度、建筑技術、裝飾藝術、材料使用等,解讀建筑的營造邏輯、建筑的風格特點。她提出空中宮殿的過梁和柱子形制與眾不同,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又在臺基和臺階上發現了圓形孔洞,并推測它們可能是早期木質長廊柱礎留下的痕跡,她進一步根據現存遺跡,對消失的木構建筑展開復原研究(圖8)。通過對空中宮殿建筑不同細節深入淺出的分析,她結合王官的歷史背景,試圖梳理空中宮殿作為吳哥王室宗教建筑所經歷的重建、改建、破壞等復雜的發展和演變過程。她的論文是目前從建筑考古角度研究空中宮殿最為深入的成果。
(四)王宮出土青銅器整理及鑄銅工坊發掘
布里塞·樊尚(Brice Vincent)的博士論文關注柬埔寨吳哥時期的青銅冶煉,他對王官遺址出土的文物作了全面梳理,完成了一份重要的檔案資料。他對照法國遠東學院館藏歷史照片、圖書館早期文獻,識別整理20世紀王官遺址考古發掘出土的350余件青銅器。這些青銅器大部分收藏于柬埔寨國家博物館,包含了祭祀的造像、車輛裝飾及連接件、室內奢華的裝飾品等。他還對每件青銅器進行單獨描述,并列明出土時間、發掘人、發掘地點、對應照片、存放地點、保存現狀等信息。隨后,他與馬丁·波爾金霍恩(Martin Polkinghorne)在王宮遺址東北側圍墻外進行了考古調查和發掘,確認了一處占地面積超過2000平方米的吳哥時期王室御用鑄銅工坊,這是迄今為止在東南亞首次發現的一處御用鑄銅工坊。
(五)關于王宮相關雕刻圖像和王宮比較研究
最近,埃里克·布爾多諾(Eric Bou rdonneau)、奧利維耶·屈南(Olivier Cunin)博士等在喬治·格羅利耶(George Groslier)研究的基礎上,對巴戎寺(Bayon Tem ple)和班迭奇馬寺(BanteayChhmar)回廊中的吳哥圖像進行了較為深入的分析。通過圖像識別和對比分析可知,巴戎寺和班迭奇馬寺的人物圖像生動的描繪了國王、侍者形象,居住的畫面也展現了王宮的建筑形制的外觀和布局,它們是王宮生活場景的真實藝術寫照。湯姆·錢德勒(TomChandler)系統整理了柬埔寨吳哥王官復原想象的圖片、文字和視頻資料,并結合早期文獻關于王官的描述和壁畫上關于王官的描繪,使用三維建模技術復原木構建筑外觀及結構,并用三維虛擬重建了吳哥時代的生活環境。雅克·迪馬賽(Jacques Dumarcay)以豐富的研究經驗和獨特的建筑學視角,對東南亞王宮展開綜合性比較研究,說明了外來文化對東南亞王宮的建筑和儀式產生了影響,特別是印度教信仰和文化對東南亞王宮格局和王室政治思想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同時本地文化與外來文化也經歷了相互融合的過程,研究對象包括了柬埔寨吳哥時期的王官遺址以及吳哥后期的烏東王官(oudong)和金邊王官。
(六)印度尼西亞吳哥古跡保護工作隊的修復工作
自1994年開始,印度尼西亞成立印度尼西亞吳哥古跡保護工作隊開展吳哥王官三座塔門的修復工作。項目自1994年開始至2000年結束,共持續六年(圖9)。在保護修復前期,印度尼西亞隊開展了一系列的前期研究工作,具體包括對地形、地貌和地質的調查,對東南塔門、東北塔門和東塔門的測繪,對建筑結構的殘損病害調查和研究,對現存建筑和地面散落構件的建筑考古分析,圍繞塔門周邊展開考古工作,探明建筑基礎情況和建造技術,并對病害影響進行診斷分析。修復完成了東南塔門、東北塔門和東塔門三座建筑,對散落的石構件實施了編號、解體、修復、加固、歸安等,徹底消除了文物建筑的險情。在修復項目實施過程中,還幫助柬埔寨考古人員和修復技術人員提高了古跡保護修復的專業技能,成功培養柬埔寨考古、文物保護專業技術人員以及文物保護修復的技術工人。
(七)柬埔寨吳哥古跡保護與發展管理局的保護工作
2012-2014年,柬埔寨吳哥古跡保護與發展管理局(簡稱“APSARA局”)風險地圖評估小組(RiskMap)在對空中宮殿進行安全評估和分析的基礎上,實施了局部緊急的預防性保護加固措施(圖10)。他們首先記錄并分析早期措施的現狀,同時評估了空中宮殿各平臺角部承重部位的歪閃和開裂情況。隨后,通過現場調查、現狀測繪和建筑結構分析,提出臨時支護和排險的建議方案。2014年,該小組對空中宮殿東南角和西南角及回廊出現嚴重險情的部位進行有效的加固,暫時排除了建筑本體的險情。
四、思考與展望
2019年11月,中國援柬吳哥王宮遺址修復項目開工,這是中國在吳哥古跡開展的繼周薩神廟、茶膠寺之后的第三個保護修復項目。中國文物保護工作者對王宮遺址已有一定的研究基礎,一方面自1996年開展周薩神廟保護時就對王宮遺址進行調查和資料收集,對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進行研究和解讀;另一方面,近年來在開展茶膠寺保護項目期間,開展了援柬三期吳哥王官遺址修復項目的前期工作,對吳哥都城進行了多次現場調查,收集并整理了大量資料。
縱觀吳哥王官遺址發現與研究的歷程,大致劃分為三個時期,分別是王官的重新發現時期、法國遠東學院的保護與研究時期,以及近年來各國開展研究保護時期。從早期探險家們造訪王官遺址留下吳哥重新發現后的早期記錄,到法國遠東學院對吳哥古跡進行科學保護與考古伊始,再到近年來王宮遺址在冶金考古、遙感考古和預防性保護等領域取得的新進展,這些成果和舉措不僅提升了對王官遺址的認識,而且在改善建筑本體的安全方面做出了貢獻。梳理既往研究方法和技術措施,重點關注研究創新點,主動發揮學術史作為后續研究基礎的重要作用,有利于為后續保護與研究提供技術參考和借鑒,為建立全面、綜合的研究和保護體系做準備。
當我們重新置身于王官遺址的現場時,既往研究成果已能反映出王宮的些微盛景。然而,與王官的復雜性和重要性相比,我們對它的了解和研究仍有很大局限,還有大量的工作可做。在考古研究方面,王官遺址的整體布局尚未全面揭示,王官圍墻、王官后院等情況未探明。而且,雖然前期已開展一些考古工作,但因缺乏科學系統的記錄,大量珍貴的考古資料和信息缺失。鑒于此,考古工作的首要任務是在既往工作的基礎上,通過考古調查、勘探和發掘,揭示王官遺址的整體平面格局,對王宮內禮制建筑、生活居址、防御建筑等不同功能分區進行解剖,對地下堆積和埋藏情況進行發掘,對20世紀中葉和近年來兩次考古的成果進行檢驗,結合碑銘所載的歷史信息,揭示王官遺址的歷史發展過程。此外,還應綜合使用都城考古、宗教考古、美術考古、陶瓷考古、冶金考古等方法,結合文森特發現王官北部的御用鑄銅工坊,埃里克·布爾多諾以寺廟壁畫圖像作為研究王官的新材料,以及布里塞·樊尚整理的宮廷宗教和生活文物,拓展對王官的“皇城”和吳哥城的調查研究,加深古代中國與柬埔寨的文化交流認識,延伸王官的研究向各領域縱深發展。
在文物保護和遺址展示方面,以建筑研究和科學實驗檢測為依托,充分分析早期法國文物工作者安置的臨時保護措施和近年來柬方文物工作者實施的搶救性加固手段對于文物真實性、完整性的影響,借鑒印尼隊修復的王官東門、東北門和東南門三座塔門的保護修復案例,對目前存在缺失、變形、開裂和移位的空中宮殿、塔門、圍墻等文物建筑提出中國的保護修復方案。同時,通過建筑考古方法對不同時期的建筑遺跡進行記錄,與地下的考古發掘成果相互結合,綜合分析并復原王宮的歷史面貌和興衰演變。大砂巖水池臺階式駁岸的墻壁上鐫刻著精美的雕刻圖案,但由于駁岸坍塌,石塊大量缺失,石刻表面也出現了多種劣化病害,有必要對這些石刻展開深入的測繪記錄、分析研究并實施保護和修復。王宮遺址經過了后期文化層疊加和自然堆積,已經大面積荒廢,它的格局、功能以及重要的歷史、文化和藝術價值不為人知,應在考古發掘和研究的基礎上,全面展示和闡釋王官遺址的遺產構成、結構布局和文化面貌,讓更多人了解王宮遺址的核心價值與意義。
王宮遺址是吳哥古跡群的核心遺址,是古代柬埔寨吳哥都城王官的所在地,也是解讀古代高棉歷史乃至東南亞文化的核心。國際學者從碑銘學、建筑學、考古學和藝術史研究方向人手,已對王宮遺址開展了百余年的調查與研究,但是由于每個階段的研究受到人力和物力所限,僅從單方面開展工作,尚未實施綜合全面的保護和研究工作。在充分吸取前人的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我們希望有所突破和創新。中國援柬吳哥古跡王官遺址修復項目將改變單一的保護模式,將建筑保護、考古發掘、實驗室建設、柬方人才能力培養、生物病害治理和價值展示與闡釋綜合起來,形成一個“保護+合理利用+可持續發展”的新模式。從吳哥王宮出發,探索吳哥城,乃至整個東南亞文明的歷史發展和演變,將有利于推動王官的保護與研究邁向新的臺階!
(執筆:黃雯蘭、劉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