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舊好

文李泉林

歲月如梭，倏忽又是一年，天增歲月人增壽。物以添年而成為古董，人以增壽而謂之為長者。古董也好，壽星也罷，都仰仗歲月涂抹上了耐嚼的古氣。

喜歡古氣。臨古帖，寫古字，看線裝的經史名著，淘古玩店里的物什。老酒自不必說了，連茶也喜歡陳年的老普洱。沸水泡來，壺口處汩汩涌出的，不光有歲月的舊好，還有紅殷殷如佛前燭光一般的吉祥。新的物件自有它的鮮亮，但總缺少一些歲月的摩挲。看戲喜歡古裝傳統的，觸摸古人的故事，撫慰今人的胸臆。老來，沒了青春的鋒芒和喧嘩的氣象，卻自有一份滄桑深沉的古氣，氤氳著無法遣散的老家具一般的檀香。

喜歡老照片，老到褪色，老到發黃，越老越如陳年的老酒，彌漫著包藏不住的醇香。細數老照片的年輪，亦如清點拓印在地殼里的化石，一寸寸沉淀的都是歲月的舊好。老來，就是一冊厚厚的老照片。信手翻處，都是流連不盡的風景。

喜歡老友，或是小學同學，抑或是經歷過生死的戰友，最好是穿開襠褲就一起耍大的玩伴。這時候聚首了，溫一壺老酒，排幾碟小菜，漫品當年的趣事逸聞，如同淘寶，淘歲月的艱辛和溫暖，淘褪色的經歷，淘不褪色的記憶，這一寸一寸淘來的便是歲月的舊好。那些舊趣古事，經歲月烹煮，今日品來，如南方的文火烹小鮮，烹之愈久愈入味，似北方的豬肉燉粉條，燉之愈久愈生香。老友，就是夕陽晚照的楓林，信步處，皆是層林盡染的畫卷。

人老了，是一段淡定從容的福氣。看夠了繁華和熱鬧，看淡了功名和利祿。告別了匆忙的步履，不再追逐，不再迫切，不再熱望，余下的便只是悠悠的閑適。劉禹錫詩云：眼前名利同春夢，醉里風情敵少年。說得極好，人到老來，得風浸雨噬，始有愈簡愈遠，愈淡愈真的意境。停車坐愛楓林晚，鐘情的不是晚秋的畫卷，留戀的其實是歲月的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