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城》中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初探

凌全發(fā)

摘要：中國向來重視家庭教育。家庭教育在兒童和青少年成長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包括書寫倫理觀念底色、規(guī)范言行舉止規(guī)矩、妥帖待人接物方式、認知人生世界規(guī)律等。本文試圖對《朱雀城》中的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表現(xiàn)、特征和源起，作出初步探索。

關鍵詞：《朱雀城》；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

自2013年老藝術(shù)家黃永玉的長篇自傳體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朱雀城》（人民文學出版社2013年版。以下簡稱《朱雀城》）出版面世，學界主要研究探討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動因、敘事特色、文體選擇，以及文本的生命意識、主旨情感等，而對文本中呈現(xiàn)出的非常典型的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涉獵甚少。本文試圖對《朱雀城》中的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表現(xiàn)、特征和源起，作出初步探索，為解讀該作品提供一個新的研究視角，且為當代人在實現(xiàn)家庭教育時提供反思和借鑒。

一、《朱雀城》中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表現(xiàn)

（一）和諧包容的家庭氛圍

《朱雀城》的主要情節(jié)圍繞著張序子的成長展開。張家是個四世同堂的大家庭。雖然人多且輩分復雜，但彼此和美，其樂融融，這為序子的幼時健康成長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寬松愉悅的家庭氛圍，其主要表現(xiàn)為：笑、孝、寬和真。

如張家輩分最長的是愛笑的太婆（序子的曾祖母），即使對晚輩批評時也會笑著說話；序子的爺爺張鏡民要辦家宴，會細心地吩咐家人席后準備好甜點，因為太婆喜歡；序子的外婆——家婆，當丫頭打碎了她珍藏了數(shù)十年的金魚缸，她會用理解和包容代替譴責；序子幼時的保姆王伯，說話實在爽朗，不哄人，不賠笑。

（二）平等尊重的交友方式

眾生平等，彼此尊重，是《朱雀城》眾生普遍的交往方式，這給幼時的序子留下了深深的人生價值烙印。張序子上學讀書后交了新朋友，一個六歲沒媽的跛孩子劉慶生，兩人形影不離；后來序子又認識了家境優(yōu)越的蕭丹，便不再理會慶生。王伯知情后，便指著序子邊哭邊罵：“現(xiàn)在你小還不懂，大了就會明白，再沒有比讓人傷心更惡……”（《朱雀城》第459頁）

（三）自強自立的核心價值

《朱雀城》中，借家主張鏡民之口，談及兒童教育的關鍵處，要教育孩子自強自立：兒童教育其實簡單；孩子摔跤，只要不受傷，就讓他自己爬起來；過于細心看管會害了子女終身。

正因為身處在這樣的家庭教育環(huán)境中，張序子自小便學會了自立自強。會對一起玩耍、爬進水缸后大哭的男孩淡定地回答：“你好端端站在水缸里，我救你哪樣？”（《朱雀城》第411頁）

（四）身教言傳的教育路徑

家庭教育，要言傳，更要身教。張序子身邊的長輩無一不是這方面的榜樣。序子的啟蒙老師是號稱“母豹子”的王伯，對序子的原始人生基礎打得非常牢。她對序子的教誨主要有兩條：人生在世最信得過的是自己；不要傷天害理，也不要讓人欺侮！（《朱雀城》第215頁）序子的身邊人也非常注重身教，對序子的影響極大。如爺爺張鏡民“自律很嚴”。媽媽柳惠是共產(chǎn)黨員，崇尚自由和革命；作為女校校長，她重視教育，崇尚文化等。

二、《朱雀城》中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特征

（一）追求獨立人格

《朱雀城》中聚居的苗族和傳統(tǒng)的漢人在育子方式上，存在著較大差異，比較而言，苗人的家教更追求獨立和坦蕩。

小說中，苗族漢子吳巖盛看到自己的小兒子騎在漢族孩子毛大的身上擂拳頭，會不罵不打，視而不見。張序子的爸爸張幼麟就此自我反省：我們的家教就是打。家里打，學校打，打出一代又一代的乖崽順民……

（二）在生活體驗中施教

比課堂大的是書本，比書本大的是生活。生活處處有教育。《朱雀城》中圍繞張序子們展開的教育，除了長輩們的言傳身教，更多的是來自火熱的生活。

比如，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這一價值觀在孩童狗狗（張序子小名）的腦海中扎根，就源于他親眼目睹了一場打架：毛大和苗族小孩打架，打不過，就咬對手。這讓和狗狗一起觀戰(zhàn)的毛大的妹妹沅沅很不屑，逢人便說哥哥打敗還咬人，最不值價了！

（三）追求身心健旺，全面發(fā)展

文化知識的傳授，原本也只是教育的一部分。《朱雀城》中，對張序子施教的人普遍表現(xiàn)出追求身心健旺和全面發(fā)展。

比如張序子的四舅柳臣，職業(yè)醫(yī)生，為人俠義，涉獵甚廣。對詩詞歌賦、麻衣神相、風水打卦、神農(nóng)本草、苗藥偏方……無不興趣盎然。小舅柳鑒是個職業(yè)軍人，冷峻清高，見人沒有好臉色。接外甥狗狗回家時，“一只大手把狗狗擄在胸前”，騎馬如風。

而狗狗的人生導師王伯，打小沒人要，一度野外求生，挖葛板、打兔子、捕鵪鶉、捉蚱蜢……有時燒也不燒，就一口一口生著嚼，更是表現(xiàn)出了人之初的原始野性和頑強生命。

（四）早育秧苗，因材施教

家庭教育宜早。《朱雀城》中，狗狗4歲，媽媽便從上海訂了《兒童世界》給他翻看；當發(fā)現(xiàn)狗狗“拘謹、木訥”，爸爸幼麟便決定讓他學武，“讓他打打拳，敞開點心胸”。（《朱雀城》第487頁）

家庭教育還要注意因人而異，因材施教。比如針對外甥孫云路多嘴多事折騰廚師，張鏡民便打發(fā)他外出，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完成若干件沒有太多實際意義的任務，用這種“苦苦折騰”他的方式對他進行了懲戒教育。

三、《朱雀城》中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源起

（一）儒家文化的血脈

儒家文化，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根基和主流。《朱雀城》中體現(xiàn)的家庭教育觀，無疑深受儒家文化影響。

比如長幼有序。狗狗，學名“張序子”，“序”就是要懂得講道理，懂得年齒大小座次先后，懂得條理規(guī)范，要講究步伐輕重。

再如孝敬師長。王伯就經(jīng)常用“小烏鴉長大后，會打食回來喂飛不動的老烏鴉”這樣的故事來教育狗狗長大后不忘恩情，回饋師長。

還有訥言敏行。狗狗的外婆就曾經(jīng)批評小兒子：“話多人蠢，對不懂的事，要多聽少講。”（《朱雀城》第115頁）

（二）湘西邊城的土壤

一方水土一方人。《朱雀城》中的家庭教育，也離不開邊城那片相對封閉安穩(wěn)、寧靜美好的土地。

邊城的山水自然是寧靜而悠遠的。《朱雀城》的開篇，就是狗狗幼時看到的窗外美好世界：綠樹漫過城墻頭，草坡一層又一層，草樹云天混一起。序子家人所住的院壩小環(huán)境也是生機勃勃：院子里種下了三四十棵各色果樹，年年春天次第開花。

朱雀城人，就是在這樣好山、好水、好太陽、好空氣里頭養(yǎng)大的。故而他們對自然與人關系的認識上，這種“天人合一”甚至“天大于人”的原始觀念，已然浸入到了湘西人的血液。比如清明節(jié)張家人一起去掛墳時，九娘會發(fā)這樣的感嘆：“做山水，做花草，要比做人好很多……”（《朱雀城》第193頁）

（三）少數(shù)民族的骨骼

《朱雀城》中的湘西邊城是苗族聚居地。比之重視人倫禮教的漢族，他們則更多表現(xiàn)出了與文明社會相隔膜甚至對立的天然混沌、民族尊嚴和尚武精神。他們的生活起居取自自然，順從自然；他們大碗吃飯，大塊吃肉；他們不打孩子，自由戀愛，經(jīng)濟獨立；他們尊敬老人，崇尚信義，在意公道，是非分明。

少數(shù)民族，往往骨骼強悍，凜然不可犯。或許狗狗的人生導師王伯，在回答狗狗“是否會打另一個蠻不講理的婆娘”時的話，最具代表性。“我會打的，真會的！我們不像城里婆娘打架只扯頭發(fā)，抓臉皮，撕衣服；我們用拳頭，也霸腰，幾下搞得她起不來，再用腳踢，騎在背脊上擂！”（《朱雀城》第180頁）

或許，黃永玉先生在《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卷首的題詞“愛、憐憫、感恩”，最能概括《朱雀城》中傳統(tǒng)家庭教育觀的內(nèi)涵。

（作者單位：安徽省合肥市第六中學）

[責編張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