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當前經濟形勢及2020年展望

薛嘯巖

2019年四季度，日本經濟再次負增長，失業率保持低位，通脹壓力不大，超寬松的貨幣仍在維持。2020年，日本私人消費、社會投資、對外貿易形勢不容樂觀，僅依靠政府消費與投資難以支撐經濟復蘇。預計GDP增幅在0.2%—0.3%左右，不及上年，甚至可能再次出現通貨緊縮。

一、提高消費稅負面效應顯現，GDP出現負增長

2019年，日本GDP實際增長0.7%。投資成為拉動經濟的主要動力，私人投資和政府投資分別增長1.9%、3.1%，私人消費和政府消費僅分別增長0.1%、1.9%，進口額、出口額分別下降0.8%、1.9%，凈出口拉低GDP增長0.2個百分點。分季度看，GDP增長呈現“凸”型走勢，四個季度的同比增幅分別為0.8%、0.9%、1.7%、-0.4%。

2019年四季度，日本GDP同比下降0.4%、環比下降1.6%，經濟大幅減速的主要原因在于，提高消費稅的負面效應凸顯，私人消費大幅萎縮，而政府需求增長無法彌補私人需求下降帶來的負面效應。當季，日本國內需求同比下降0.8%，其中私人需求同比下降2.0%，政府需求同比增長3.1%，私人消費拉低GDP增長1.2個百分點。

二、多策并舉擴就業，服務業成為吸收新增就業主力

2019年四季度，日本月平均就業人口為6762萬人，至12月已連續84個月同比增加。失業率繼續維持在超低水平，10、11、12月分別為2.4%、2.2%、2.2%，就業壓力不大。當年10月，日本政府開始實施幼兒教育免費政策，免除部分低收入家庭的稅收，與地方自治團體、企業合作為兒童提供必要的免費托管服務，進一步增強女性就業意愿，擴大就業人口。與三季度相比，四季度女性就業人口增加約4萬人，政策效果開始顯現。醫療服務業、運輸業、通信業吸引就業人口持續增加，是日本失業率維持低位的重要原因。2020年1月，日本就業人口6787萬人，繼續保持逐月增加態勢，失業率為2.4%。

三、寬松貨幣政策持續，物價水平溫和上漲

2019年各月，日本核心CPI同比漲幅保持在0.4%—0.9%的區間，物價運行整體穩定，通縮情況得到緩解;其中，10—12月，核心CPI同比分別上漲0.7%、0.8%、0.9%。分部門看，食品、交通、租金費用上漲對通脹貢獻度較大，教育費用下降速度較快。受2019年下半年以來全球原油價格上漲的影響，10—12月，PPI同比分別上漲-0.4%、0.1%、0.9%，呈加速趨勢。分部門看，石油、化學品是拉升PPI的主要動力，肉類產品價格降幅較大。2020年1月，日本核心CPI、PPI分別同比上漲0.8%、1.7%。

日本寬松的貨幣政策仍在持續，市場預測-0.1%的負利率仍將維持不變。2020年1月，日本銀行政策委員會暗示10年期國債收益率將被允許跌至負值，寬松的貨幣政策存在繼續加碼的可能性。

四、進出口貿易規模持續收縮，中國重新成為第一大出口對象國

2019年，日本貨物進出口1.4萬億美元，下降3.9%，貿易逆差151.1億美元。四季度，日本貿易加速收縮，進出口同比下降9.0%，降幅較上季擴大4.3個百分點;其中，出口、進口同比分別下降7.8%、11.9%，降幅分別較上季擴大0.8個、7個百分點。受經貿摩擦、全球經濟不確定性增強等影響，運輸設備、機電產品、電子產品出口“量價齊跌”，造成出口持續收縮;由于暖冬、內需不振導致能源資源產品進口量大幅下降，以及臺風等因素影響，進口規模大幅萎縮。當季，隨著中美兩國貿易關系的緩和，日本對華出口迅速攀升，中國在繼續保持日本最大進口來源國的基礎上，超越美國重新成為日本最大的出口對象國。2020年1月，受新冠疫情影響，日本進出口額僅為1116.9億美元，同比、環比分別下降3.1%、8.4%。

2019年，日元呈先升后貶的走勢。年初，世界貿易環境惡化，全球避險情緒高漲，日元呈升值趨勢，兌美元匯率在8月初達到105.9的高點，比1月初升值1.3%。進入8月后，經貿摩擦趨于緩和，美元進入降息通道，日元逐漸走低，年底比8月初貶值1.4%。2020年2月，新冠疫情導致全球市場避險情緒高漲，日元再度升值。

五、2020年日本經濟增長恐不及上年，甚至可能再次陷入通貨緊縮

2020年，東京奧運會將顯著帶動日本的消費、投資市場，然而新冠疫情造成的消費市場萎縮及通貨緊縮風險，消費稅增加帶來的國內需求不振，及日美貿易協議、日韓經貿摩擦引起的不確定風險也不容忽視。

一是假設新冠疫情及早得到有效控制，東京奧運會將顯著拉動國內消費市場、基礎設施建設和相關產業發展。根據日本瑞穗銀行預測，2020年訪日游客規模將達到創紀錄的3629萬人次，人均消費將增加28%;基礎設施建設刺激服務業、房地產業、運輸業、通信業、醫療業等多個行業發展，未來10年日本國內投資將增長100萬億日元以上。

二是日本國內投資需求仍將較為穩定。在私人投資方面，由于凈利潤呈穩中有升態勢，日本企業可期加快更新老舊設備速度，同時為了應對人口老齡化，無人工廠方面的投資有望不斷擴大。2019年10月，日本國會對《外匯管理法》進行了修改，大幅放松了對財務投資者的管制。在全球避險情緒高漲的大背景下，更加寬松的投資管理政策為日本企業創造了成本更低的融資環境。

三是新冠疫情對日本經濟負面影響不容忽視。第一，疫情對日本國內消費市場產生嚴重沖擊。春節期間，中國訪日游客數量顯著減少，根據日本內閣府的調查，2020年2月消費者信心指數相較上月下降0.7，顯示被稱作“春季斗爭”的傳統消費旺季成色明顯不足。隨著新冠疫情在日本呈擴散態勢，國內消費增長將受到進一步打壓。第二，新冠疫情通過供應鏈傳導影響日本部分產業發展。受新冠疫情影響，日本部分汽車企業的國內工廠已經停產，進一步影響仍然有待觀察。第三，新冠疫情通過大宗商品價格傳導造成通貨緊縮。根據日本通產省的研究，在2020年全球原油產量將上漲13%的背景下，新冠疫情帶來的需求下降將造成油價近10年來的最大年度跌幅，日本面臨巨大的通縮壓力。

四是消費稅上調的負面影響仍將持續。2014年，日本上調消費稅后連續3季度GDP負增長。為抵消消費稅上調帶來的負面效應，政府雖然出臺了包括幼兒園免費、發行商品券、優惠購房等措施，從目前來看仍然無法抵消消費稅上漲帶來的負面影響。

五是日本對外貿易仍然面臨較強的不確定性。從進口方面看，2020年1月1日，日美貿易協定開始生效，美國輸日農產品關稅大幅度下調，而關于日本輸美汽車等產品的磋商仍在繼續，可能造成日本對美順差迅速收窄。從出口方面看，受日韓經貿摩擦影響，韓國正在加緊扶持臺灣企業作為替代供應商，日本對韓出口規模下降的趨勢恐將持續;中美雖然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議，但多方跡象表明美國仍沒有放棄對中國的戰略圍堵，雖然四季度日本對華出口降幅有所收窄，但對華貿易的不確定性仍沒有消除。

2020年2月，日本內閣府公布的景氣先行指數為91.3，3個月移動平均值連續19個月下降，一致指數94.7，3個月移動平均值連續7個月下降，表明現階段經濟增長已經進入下行通道。2020年1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將日本2020年經濟增速下調1.1個百分點至0.7%;2月，日本瑞穗銀行將2020年日本經濟增長下調0.2個百分點至0.3%。綜合來看，2020年日本經濟增長面臨嚴峻挑戰，私人消費、外部需求疲軟，僅依靠投資無法支持經濟持續，全年GDP增幅可能在0.2%—0.3%之間，不及2019年。

六、我國的應對建議

第一，以東京奧運會為契機，推動雙邊貿易邁上新臺階。奧運效應將進一步刺激日本從我國的進口規模，吸引我國游客赴日，經貿往來更加緊密。我國應緊抓機遇，推動兩國在貿易、產業協作方面合作更深入，協作更充分。

第二，落實中日韓國家領導人會晤達成的共識精神，加強兩國雙邊投資合作。我國經濟發展質量持續提高，全面對外開放新格局正在加速形成，應進一步吸引日本跨國企業在我國布局研發、設計等研發環節，帶動產業技術含量提高。適時推進兩國在第三方開展產能合作，拓寬合作領域，創新合作方式。

第三，統籌推進RCEP、中日韓FTA等多邊貿易協定。全球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如果中日兩國能夠推動RCEP如期簽署，并加快中日韓FTA的談判進程，將有效刺激經濟全球化發展，為兩國經濟增長注入新的動力。

第四，兩國應以新冠疫情在全球各地蔓延為契機，適當推動兩國醫療規則互認，引導日本醫療服務業進入我國市場。

（作者單位：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外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