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雁自南歸來,排成春天天空的詩行,田野里麥田泛綠,空蕩的原野變得柔潤豐盈起來。當天空越來越藍,東風越來越暖,清明就向我們走來了。
古人說,“三月節,物至此時皆以潔齊而清明矣。”所以叫作“清明”。清明,雖然是祭祀先人的日子,也是草長鶯飛的日子。泥土泛著清新的氣息,草兒綠了,柳條兒在春風里輕擺,如柔媚的少女輕歌曼舞,小魚兒在水中綠柳旁悠然地打著圈,漣漪如流光。

春天的油菜花像個野丫頭,春風一喚,就撒開腳丫,奔跑如風扯開金黃的地毯。這時蠶豆花羞羞答答,在做著一個紫色的夢,花兒像藏著的一個個小耳朵,在傾聽著春風的呢喃。
春雨如絲如霧,天地間萬物如同淡淡的寫意畫,忽隱忽現,我似乎看到煙雨深處一枝杏花斜逸出來。這讓我想起多年前,一個眼睛清亮如露水的小丫頭,挎著小竹籃在田野里挖野菜,小鳥的清脆叫聲,含著春天的氣息。遠山如煙,斑駁綠苔的山谷里,有滿是生機的大樹和小草。小丫頭就是我,那時小小的心那么清明,也不懂“雨足郊原草木柔”這樣美好的詩句。
有一種茶叫清明茶,每年清明時節,采茶女戴上尖尖的竹笠,采摘茶樹的嫩芽,每芽只揀取一葉,細細的葉芽,慢慢從指尖聚到手心,從手心丟進背簍,一天也采不滿一小簍。制茶過程中任何一步的疏忽,釀的錯都難以挽回。清明茶,在思念故人的節日,似乎在提醒我們踏實做人。
清明正是萬物復蘇春回大地的時節。在屋內蟄伏了一個冬天的人們,都渴望到野外走走,看看海棠花開,看看桃花吐芳,看看春江水暖鴨先知。這時節,古人還發明了許多游戲,蕩秋千、蹴鞠、放風箏等,讓安靜一冬的人們,活動一下筋骨。
清明是一位智者,讓人們看破:死只是一個假象,春來草自青,莊子說得好,天地賦予形體讓我承受,賦予生命讓我勞累,賦予衰老讓我安逸,賦予死亡讓我安息。活著是一件樂事,死去亦安然,如“歸”家園,視死如生,這是莊子的安詳和智慧。
季節在更迭,生與死,湮滅與輝煌,一切自然難以逾越。
“山水”同在為“清”,“日月”同在為“明”,清明這個節日,道盡了天地秘密。清明看上去是節氣,其實是人格,具有山水精神的人格,具有日月精神的人格,才是完整的人格。
歲歲清明,今又清明,一場又一場的春夜細雨,讓萬物清朗明凈,春光也明媚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