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保合同適用“不可抗力”條款之分析

黃曉宇

摘要：由于新冠肺炎的影響，合同的正常履行遭受一定阻礙，能否構(gòu)成因不可抗力而導致合同無法履行的情形飽受關注。盡管已有許多文章充分分析了疫情對合同無法履行的影響，但就擔保合同這一具有從屬性的合同而言，是否能夠履行并非基于對擔保合同本身的判斷。因此筆者試圖分析疫情是否會對擔保人履行責任造成影響。

關鍵詞：擔保合同;不可抗力;疫情

一、問題的產(chǎn)生

2020年初，全國爆發(fā)“新型冠狀肺炎病毒”，對生產(chǎn)生活造成巨大影響。在疫情沖擊之下合同無法正常履行已成為社會一個熱點問題。因為疫情的影響，合同履行方自身資金緊張，可能主張構(gòu)成致使合同不能履行的不可抗力，繼而解除合同，緩解自身的財務壓力。

然而法律保護的是所有合同簽訂方的利益，若合同一方因疫情對自身財務狀況造成消極影響，便主張是因不可抗力導致無法履行合同義務，則合同相對方的利益將會受損，顯然并不符合法律本身的應有之義。不可抗力這種立法表面上看不拖泥帶水，解決問題趕緊利落，但實際上沒有顧忌當事人如何采取救濟措施，把損失降低到最低程度，有將復雜問題簡單化之嫌。[1]

大部分常見的合同關系均有文章進行分析，但鮮有分析疫情對擔保合同的履行是否有構(gòu)成不可抗力的可能。本文試圖分析這一特殊類型的合同，在疫情的背景下，能否適用不可抗力條款。

二、不可抗力情形之分析

“不可抗力”的定義，《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180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117條第2款中均用了相同描述，即“不能預見、不能避免且不能克服的客觀情況?！?/p>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在其主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一書中也作了充分解釋。不能預見是指，根據(jù)現(xiàn)有技術水平，一般對某件事情的發(fā)生沒有預知能力。不能避免是指，當事人已經(jīng)盡到最大努力，仍不能避免某種事情的發(fā)生。不能克服則指，當事人已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措施，仍不能克服事件所造成的影響。[2]

2020年1月20日，國家衛(wèi)健委將“新冠肺炎”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規(guī)定的乙類傳染病，同“非典”一樣采取甲類傳染病的預防、控制措施;2020年1月30日，世界衛(wèi)生組織宣布“新冠肺炎”疫情為國際關注的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各地政府也啟動了公共衛(wèi)生事件I級響應，采取了具有行政強制力的疫情防控措施。

“突發(fā)”意味著不可能預見;當前沒有特效藥，意味著不能克服;各地采取防控措施仍未杜絕感染人數(shù)增加，意味著不能避免。據(jù)此，疫情似乎符合了不可抗力的一切表象特征，但具體到特定的合同，卻并不一定構(gòu)成使合同無法履行的不可抗力。

三、疫情對擔保合同的履行的影響

（一）擔保的從屬性

保證合同、抵押合同、質(zhì)押合同等作為擔保合同，相對于主債權(quán)債務而言為從合同。從合同指以其他合同的存在為其存在前提的合同，其具有從屬性，不能脫離主合同獨立存在，必須以主合同的有效存在為前提。[3]

2019年11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全國法院民商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第54條中重申，從屬性是擔保的基本屬性，當事人有關排除擔保從屬性的約定，應當認定無效，主合同有效，則擔保合同有效，反之亦然。第59條也表達了抵押權(quán)人應當在主債權(quán)的訴訟時效內(nèi)行使抵押權(quán)，進一步突出了擔保的從屬性。

（二）擔保合同能否適用不可抗力條款

擔保的存在，系為了防止出現(xiàn)債務人無法按時歸還借款本息的情形，導致債權(quán)人的合法利益受到損失。因此，若債務人因疫情造成自身財務能力下降，無法按時還款，此為債務風險發(fā)生的典型情形，原則上對擔保人繼續(xù)履行擔保責任并不構(gòu)成不可抗力。但因擔保的從屬性，擔保合同的效力從屬于主合同的效力，因此疫情是否對擔保人承擔擔保責任造成影響，應當回歸到對主合同的判斷。

2020年2月13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二庭發(fā)布的《關于審理涉新冠肺炎疫情相關商事糾紛的若干問題解答》第4條稱，“金錢債務的遲延履行除對方當事人同意外，一般不得因不可抗力而免除責任。”同月上海高院發(fā)布的《關于涉新冠肺炎疫情案件法律適用問題的系列問答》中稱：“對于金錢債務發(fā)生履行障礙的，一般不適用不可抗力條款免責?！?/p>

既然作為主合同的金錢債務合同一般不適用不可抗力條款，則擔保合同從屬于主合同的效力，也不能適用不可抗力條款。但若主合同發(fā)生變更，可以依據(jù)《擔保法》相關規(guī)定，判斷擔保人是否繼續(xù)對主債務承擔擔保責任。

（三）擔保人因疫情死亡的相關問題

疫情導致了許多患者不幸去世，若去世的患者本身為某債務的擔保人，債權(quán)人當然會關心自己的權(quán)利會否因此受損。筆者認為對此問題應當分為人的擔保和物的擔保進行考量。

在物保中，擔保物并不必然因擔保人的死亡而發(fā)生損毀滅失，若擔保人死亡后擔保物仍具價值，則擔保繼續(xù)有效。擔保物的繼承人故意損毀、滅失，或者擅自變賣擔保物的，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值得注意的是擔保為合同之債，若擔保物發(fā)生繼承，根據(jù)《繼承法》相關規(guī)定，應當考慮繼承人是否缺乏勞動能力和經(jīng)濟來源，如是，應當為其保留必要生活份額。譬如繼承人為未成年人且不存在其他監(jiān)護人時，擔保物為唯一不動產(chǎn)的，有可能因為擔保物為繼承人生活之必需，而存在無法實現(xiàn)擔保物的擔保價值的可能。

若為保證責任，保證責任是否隨保證人的死亡而消滅，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保證的本質(zhì)是以保證人的信用作為擔保，而個人信用依附于保證人自身，無法進行轉(zhuǎn)讓和繼承，因此若保證人死亡，保證責任應當一并消滅。另一種觀點認為，保證應當是一種合同之債，保證人以其不特定財產(chǎn)為債務提供擔保，因此若保證人死亡，其繼承人應當依據(jù)《繼承法》規(guī)定，在所繼承的財產(chǎn)份額內(nèi)繼續(xù)對所擔保的債務承擔保證責任。

筆者支持第二種觀點，雖然保證是以個人信用為擔保，但當債務無法清償時，保證人承擔責任的方式仍然是履行金錢給付義務。保證的責任是以被保證的債務為限，數(shù)額是明確、可計算的。因此若發(fā)生保證人死亡的情形，其繼承人仍然能以從保證人處繼承的遺產(chǎn)份額為限繼續(xù)履行保證責任。同樣，若繼承人缺乏勞動能力和經(jīng)濟來源，應當為其生活保留必要份額。

參考文獻：

[1]崔建遠.合同法[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3.

[2]李適時、張榮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561-562.

[3] 韓世遠.合同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91.

[4]梁慧星.民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