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尼茨基社會主義思想的理論淵源探析

程倩

摘要：弗蘭尼茨基作為南斯拉夫實踐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社會主義思想是在蘇南沖突爆發后，南斯拉夫進行自治社會主義實踐以及東歐的非斯大林化的進程中產生的。他的理論是在對青年馬克思的實踐、異化等人本主義思想的吸收借鑒的基礎上，對新的社會主義模式的探尋，旨在批判斯大林的專制集權以及對人的主體性的忽視，呼吁通過自治原則對整個社會進行民主改造，將人放在社會歷史的中心，建立人道主義的社會主義。

關鍵詞：弗蘭尼茨基;南斯拉夫實踐派;異化;人道主義的社會主義;自治;非斯大林化

一

20世紀上半葉，以高度集權的計劃經濟和中央集權體制為特征的斯大林模式在東歐一統天下。這一模式對早期生產力薄弱的社會主義國家進行社會主義建設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但隨著這一模式弊端的日趨凸顯，改革的呼聲日益高漲，以蘇聯在1956年召開的蘇共二十次代表大會為分界點，赫魯曉夫作了《關于個人迷信及其后果》的秘密報告，這份報告全盤否定了斯大林，至此蘇聯和東歐開始了全面的非斯大林化進程。

在東歐各國中，南斯拉夫的斯大林化時間最短，相比較于東歐的其他國家，思想氛圍更加的寬松，且1948年蘇南沖突爆發以后，南斯拉夫民族的生存舉步維艱，為了生存，具有強烈愛國主義精神和獨立意識的鐵托和南斯拉夫共產黨們勇敢地打破斯大林主義模式，開始探尋社會主義新的發展道路。在此背景下，一批具有反教條主義和批判精神的理論家合作在一起，從馬克思、恩格斯的早期著作中尋找依據，將人置于世界的中心，不僅批判資本主義，也批判現存的社會主義，探尋新的社會主義道路，力圖建立一個新的社會主義模式。這也就是后來的南斯拉夫實踐派。

二

19世紀末至20世紀30年代初，《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德意志意識形態》和《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相繼得以出版，一時間在南斯拉夫哲學界激起千層浪。南斯拉夫實踐派的理論家們紛紛開始以實踐，異化等為起點去理解關于人的問題，開始重視人的主體性，把人置于思考的中心，深度挖掘早期馬克思思想里的人本主義觀點。弗蘭尼茨基作為實踐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思想的理論來源與南斯拉夫實踐派的理論來源一脈相承，主要都是來源于青年馬克思的實踐哲學以及人本主義思想。而青年馬克思的實踐、異化、革命、自由人的聯合體等理論在幾乎所有的東歐新馬克思主義者中都十分重要。弗蘭尼茨基也正是從青年馬克思的理論觀點中汲取養分，孕育出了自己的人道主義的社會主義思想。

首先，弗蘭尼茨基吸收借鑒了青年馬克思的實踐觀。實踐觀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生長點和立足基石，在整個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都占據著重要地位。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科學的闡釋了實踐的觀點。馬克思指出以往的舊哲學沒有從實踐的觀點上理解事物，因此容易在社會歷史問題上走向唯心主義。而在馬克思看來，全部的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人作為社會生活的主體，必須通過實踐才能不斷地改造對象世界。弗蘭尼茨基乃至整個南斯拉夫實踐派都十分重視實踐觀。他們在對馬克思實踐觀的吸收與借鑒的基礎上，從人的本體論上對實踐作出了闡釋。在馬克思看來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但是在南斯拉夫實踐派看來實踐才是人的本質規定性，是人的本質的存在方式。把實踐理解為人所特有的普遍的、自由的、創造性的和革命的活動。因此實踐不只是人的某一特殊方面或某種特殊活動，而是人的最本質的存在方式。把實踐作為人的本質其主旨是將人放入社會歷史的中心，以此來批判斯大林對人的地位的否定。

其次，弗蘭尼茨基吸收借鑒了青年馬克思的異化理論。馬克思的異化理論集中表現在他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認為，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下，勞動發生了異化，勞動者生產的財富越多，他自身反而越貧窮，越受資本的控制。勞動者生產的產品不屬于他自己，勞動者的勞動也不再是自由自覺的活動，而變得不受勞動者自身控制且被迫。這就導致了工人與勞動產品、勞動本身相異化，進一步體現出了人和人的類本質即勞動相異化，由此反映了整個資本主義社會人和人的關系的全面異化。而這一切的根源在于私有制，私有制既是異化勞動的根源，同時也是異化勞動的結果，私有制和異化勞動相互作用，最終導致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全面異化。因此，馬克思提出，要消除異化勞動，必須消滅私有制。而在資本主義社會里，私有制不可能被廢除，因此就必須通過社會主義革命，推翻舊的經濟制度，建立起徹底消除異化勞動的生產資料公有制的新的社會制度。弗蘭尼茨基給予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很高的評價，并把馬克思的異化理論作為重點進行研究。他指出人類歷史的發展進程，就是各種異化形式的不斷產生以及排除各種異化形式的過程。與馬克思極為不同的是，弗蘭尼茨基是從人的本質活動的角度來理解異化的本質，即從南斯拉夫實踐派的實踐觀來理解異化，他認為實踐是不斷發展和超越的，因此人自身也不斷的超越和發展，但是在人超越現存狀態，創造出新的可能的時候，也會創造出新的問題和新的對立面，因此人就可能走向異化，從而把異化理解為人的自我異化，指出應當從人自身揭示異化的根源。除此之外，馬克思把實現共產主義當作是消滅異化的途徑，而弗蘭尼茨基則認為異化是不可能被消滅的，不但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著普遍的異化結構和異化現象，而且在社會主義條件下，異化依然存在，必須通過建立人道的社會主義不斷地揚棄異化。

最后，弗蘭尼茨基吸收借鑒了馬克思的革命思想。馬克思認為無產階級革命必須暴力打碎資產階級國家機器，建立無產階級專政，通過無產階級專政消滅一切階級和階級對立，消滅私有制，為實現共產主義創造條件。可以看出，馬克思的革命理論并不只是把革命當作最終目的，革命只是手段，革命的目標是消滅充滿異化的社會形態，建立一個沒有階級制度、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每個人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自由而全面發展的社會。而弗蘭尼茨基在馬克思對革命的理解中得出，社會主義革命并不僅僅是奪取爭取，推翻統治階級，建立起新的消滅私有制的新政權，斯大林模式就是一個很好的反例。社會主義革命的真正目的，在于人的自由。他指出，社會主義革命“不只是革命力量奪取政權...社會主義革命本質上意味著把人，勞動的人，置于歷史事件的中心...人最終成為自己的歷史、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發展、自己的思想以及具有創造愿望的和享樂的主人?！盵3]由此可見，弗蘭尼茨基所倡導的革命，不僅是政治革命，而且是使人最終發展成為自己的主導力量的革命，他認為只有通過自治原則逐步建立工人委員會，對整個社會進行民主改造，建立自由人的聯合體，才能充分發揮人作為人的自由創造的本性，建立起人道主義的社會主義。

三

總的來說，弗蘭尼茨基的社會主義思想產生于東歐非斯大林化的進程以及南斯拉夫的自治社會主義實踐中，具有堅定的理論基礎和實踐基礎，他的理論深受青年馬克思思想的影響。正是青年馬克思的實踐觀，異化理論以及革命思想等理論，為弗蘭尼茨基的社會主義思想提供了一個人本主義哲學研究背景，這就使他的思想理論探索都圍繞著人的存在和人的本質，并以此為基礎來批判斯大林模式下，僵化的集權體制對“人”的主體性嚴重忽視。在這樣的制度下，人必然不可能自由全面的發展，成為真正的主體。因此，弗蘭尼茨基以青年馬克思的思想為理論來源，站在人本主義的立場上，對斯大林統治下的蘇聯的社會主義進行批判，闡明了自己的人道主義的社會主義思想。他的社會主義思想在批判斯大林模式，探索社會主義改革道路上具有積極的意義，為南斯拉夫的自治實踐以及整個東歐的社會主義改革都提供了理論指導，但同時他的思想也具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性與消極影響。對于弗蘭尼茨基的思想，我們要借鑒其中的積極成分，并努力克服消極成分的影響。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歷史上，我國也曾生搬硬套蘇聯模式，因此，弗蘭尼茨基的思想乃至整個東歐的社會主義建設歷史都對我們有極大的借鑒意義。而現今我國正處于兩個一百年目標的歷史交匯期，我們更要積極吸收借鑒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興衰成敗的經驗教訓，全力以赴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不懈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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