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競爭的規制：數據的利用與數據保護的協調

馮若涵

摘? ?要：自互聯網出現以來，數據保護一直是個難題。當社交媒體網站在數字市場上大展拳腳的那一刻，對用戶數據和信息的保護讓決策者們不得不保持警惕。在數字經濟時代的背景下，數據逐漸成為企業提升競爭力的重要要素，圍繞著數據展開的市場競爭越來越多。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對數據資源的重視與爭奪，將網絡平臺權利與用戶個人信息保護、互聯網企業之間有關數據不正當競爭的糾紛和沖突，推上了風口浪尖。因此，如何協調和把握數據的合理利用和保護之間的關系，規制不正當競爭行為，以求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洪流中，占據競爭優勢顯得尤為重要。文章將通過分析數據的二元性，討論數據在數字經濟時代的價值，并結合反不正當競爭法和實踐案例，進一步討論數據利用和保護的關系。

關鍵詞：數據競爭;數據利用;個人信息保護

Abstract： Since the emergence of the Internet， data protection has been a challenge. When social media sites unfurled themselves in the digital market， protection of user data and information has kept policy makers on their toes. In the contex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data has gradually become an important factor for enterprises to improve their competitiveness. There is more and more market competition around data. Cases of online platform rights and the protection of users' personal information， as well as unfair competition of data between Internet companies， are emerging one after another. This fully highlights the importance and competition of enterprises for data resources in the era of digital economy. Therefore， how to balanc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ata utilization and protection， and how to regulate the unfair competition in order to occupy 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in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 This paper will discuss the value of data in the era of digital economy by analyzing the duality of data， and further discus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data utilization and protection by combining anti-unfair competition law and practical cases.

Key words： data competition; data utilization; personal information protection.

1 引言

自《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GDPR），《加州消費者隱私法》（California Consumer Privacy Act，CCPA）等條例和法案頒布和實施以來，有關數據的關注度日益提高。《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本文簡稱《民法總則》）也將“個人信息”“數據”和“網絡虛擬財產”等概念首次納入其中[1]。

根據有關數據顯示，在2018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已經到31.3萬億元，其中增長幅度達到20.9%，占總GDP比重的34.8%[2]。作為經濟發展中的核心領域，數字經濟在改變著人們生活方式的同時，也在改變著中國經濟和全球經濟發展，而且在其中發揮著巨大的作用。因此，如何更合理地利用數據，也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一個重要功課。數據在全球化進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與此同時也加速了不公平競爭現象的急劇增長。

2 數據的雙重屬性

數字經濟離不開數據的支撐。數字經濟時代的競爭，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數據的競爭。越來越多的企業將數據視為公司的核心資產。英國數據科學家Clive更將數據喻成為“新時代的石油”，這都充分體現了數據在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性。然而，石油具有消耗性與排他性，而數據卻具有可重復性和技術上的可獲得性，這使得數據在數字經濟時代的競爭中發揮著更大的經濟價值。互聯網企業圍繞著數據競爭展開不正當競爭的案件頻頻發生，如新浪微博訴脈脈案、大眾點評訴百度案以及美國的 HiQ 訴 LinkedIn案等。

除了競爭性，數據也同時具有用戶權利屬性。市場主體競爭逐利的數據，大多是用戶的信息數據。當消費者在享受各種網絡服務時，他們的很多數據已經被互聯網平臺所記錄、收集。這些信息數據構建了用戶在虛擬網絡空間的“數字化人格”[3]。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發展，用戶對隱私保護的關注度越來越高，對數據的安全性也有了更高的期盼。根據“合理隱私期待”的解釋，個人對空間及信息隱私權的成立，取決于個人對空間及信息私密性的期待與信賴，而這種信息是私密，不為社會公眾所知的，且是否對特定的經營者主張由合理隱私期待的利益，并不受用戶之前是否與其分享個人信息所制約[4]。

因此，用戶對個人信息數據是可以主張信息保護的權利。個人信息保護也是數據不正當競爭的一種規制方法。雖然，全國人大常委會已將個人信息保護法列入人大立法規劃中的，但其尚未出臺。因此，數據隱私保護權利在法律實踐上，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3 數據競爭的規制

3.1 數據獲取的規制

目前，數據的不當獲取主要是通過采取侵入的方式獲取非公開數據（通常以破壞、規避等技術手段侵入服務器，或者采用盜取等手段使用他人賬戶、密碼等），以及采取爬蟲等手段復制、抓取數據。即使現在對數據的權屬問題仍有爭議，但是數據所有權和使用權是分離的。在數據仍然歸用戶所有的情況下，用戶可以將使用權讓渡給企業或者平臺（數據控制者）。此外，平臺有資格享受其勞動帶來的利益。因此，在征得用戶同意的情況下，平臺可以因自身經營活動的需要，對其收集的用作商業使用目的，以及有商業價值的這部分用戶數據主張合法權益。

企業或者平臺在數據收集以及儲存方面進行了投入，因此其數據利益應受到尊重和保護。否則將可能造成企業及平臺的信息被市場主體任意的獲取或使用，這不僅不利于鼓勵商業投入、產業創新和誠實經營，更是對健康有序的市場競爭機制造成破壞。這一點“大眾訴百度”的案件中也被明確肯定。

在境外案例中，例如“Facebook 訴 Power Ventures”案中，法院也強調了在訪問獲取用戶數據時，需要經過用戶授權以及平臺方（Facebook）的雙重授權。在這個案件中，Power Ventures采取了技術措施規避攔截，因此違反了CFAA（Computer Fraud and Abuse Act）的有關規定，該法明確禁止在沒有獲得授權或超過授權范圍的情況下從受保護的電腦中獲得信息。

在“新浪微博訴脈脈”案中，法院肯定了未經授權的數據收集和使用行為受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法院認為，數據資源是互聯網企業的重要競爭優勢和商業資源，“企業競爭力不僅體現在技術配備，還體現在其擁有的數據規模”。淘友技術公司、淘友科技公司（共同運營脈脈軟件）這種未經新浪微博的授權，獲取、使用脈脈用戶手機通訊錄中非脈脈用戶聯系人與新浪微博用戶對應關系的行為，違反了誠實信用原則及公認的商業道德，破壞了Open API的運行規則，損害了互聯網行業合理、有序、公平的市場競爭秩序，也從一定程度上損害了微夢公司（獨立運營新浪微博）的競爭優勢及商業資源，因此構成不正當競爭。

由此可見，平臺間的數據利用合作，應當通過商業協商合作實現，不應當以干擾、侵入系統等不正當手段，截取其他平臺數據獲取競爭資源。

3.2 數據使用的規制

數據獲取行為的正當性，并不能賦予數據使用行為正當性。以“大眾點評訴百度”不正當競爭案為例，雖然在大眾點評和百度Robots協議中規定了可抓取的內容，但是不能由此推斷出百度只要遵守該協議就一定不構成不正當競爭。實際上，協議只涉及抓取行為是否符合行業準則的問題，不能解決搜索引擎抓取信息后的使用行為是否合法的問題。數據的使用方式，仍然受數據提供平臺的限制。

數據使用不能實質性損害數據控制方的經營利益。“實質性替代”作為認定不正當競爭的標準之一，在多起互聯網不正當競爭案件中均獲得認可。在“大眾點評訴百度”不正當競爭糾紛案中，法院認定百度在抓取大眾點評上的用戶評價信息后，將數據信息大量使用于其旗下軟件中，這種行為具有明顯的“搭便車”性質，對大眾點評構成了“實質性替代”，消減了大眾點評獲得競爭優勢和交易的機會。

此外，在新浪微博訴“飯友”案中。“飯友”未經許可在其運營的“飯友”APP 中，完整展示明星微博包括界面和內容在內的全部數據，同時還惡意屏蔽了新浪微博的部分功能，且添加了飯友自有的功能，這種行為的根本目的在于通過依附新浪微博的用戶群體，來推廣自己的“飯友”APP，屬于利用他人的市場成果，為自己謀取商業機會從而獲取競爭優勢的行為。最終“飯友”的這種行為被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認定構成不正當競爭，法院判令“飯友”全額賠償新浪微博210萬元。其行為違反了誠實信用和公平競爭原則，因此構成不正當競爭。

3.3 反不正當競爭法一般條款的規制

反不正當競爭法是經濟法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它在鼓勵和保護正當的個人競爭的基礎上，打擊不正當競爭行為，以維護市場的穩定、有序發揮著重要作用。目前，對數據不正當競爭行為的規制還是主要依賴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本文簡稱《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二條規制，即“經營者在市場交易中，應遵循自愿、平等、公平、誠實信用的原則，遵守公認的商業道德。該法所稱的不正當競爭，是指經營者違反本法規定，損害其他經營者合法權益，擾亂社會經濟秩序的行為”。這也被稱為“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一般條款”。

在數字經濟時代下，不僅不正當競爭的特點發生了新轉變，網絡平臺治理也呈現出了新的景象和特點。《反不正當競爭法》的功能逐漸由保護競爭者向保護市場競爭秩序轉變。雖然不正當競爭行為呈現出形形色色的表現形式，但是依據一般條款，只要數據成為企業競爭的一種資源，不論相關數據是否構成一種明確被法律保護的財產權利，都有關公平的競爭秩序，從而使相關競爭行為能在《反不正當競爭法》中找到被調整的空間[5]。

騰訊公司法律訴訟中心總監胡迎春分析說：“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來規制這種不正當競爭行為，不僅可以最大限度地解決傳統平臺治理的不足，而且還有利于保護平臺其他經營者和消費者權益，規范互聯網商業生態系統的健康運行”。

3.4 數字經濟背景下新《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制的不足與實踐的探索

《反不正當競爭法》雖對數字經濟下的不正當競爭行為有所涉及，但是鑒于《反不正當競爭法》內在的模糊性和開放性，與數據相關的具體競爭規則仍將通過個案裁判予以明確。例如，在“新浪微博訴脈脈”案中就做出了開拓性的嘗試。這個案件首次確立了“三重授權”的原則，即“用戶授權+平臺方、公司授權+用戶授權”。開放平臺方直接收集、使用用戶數據需獲得用戶授權，第三方開發者通過開放平臺Open API接口間接獲得用戶數據，需獲得用戶授權和平臺方授權。該原則之所以叫做“三重授權”，意味著“用戶授權+平臺方/公司授權+用戶授權”需同時滿足，無論缺少任何一方授權，都是違反了“三重授權”原則。

6 結束語

數字經濟時代的競爭發展與創新都是全球化競爭，監管和法律體系的建設競爭也日益全球化，企業想要在數字經濟時代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必須著眼全球來建立監管和法治體系。實際上，這不僅關于企業個體，更是整個中國數字經濟發展在全球市場競爭中的重要課題。激烈的全球化競爭不僅是挑戰更是機遇。數據時代市場競爭帶來多大的影響，這取決于我國是否以及如何對數據經濟時代的新挑戰做出反應[11]。

面對數字經濟的飛速發展浪潮，要把握機遇，加強經濟法治建設，通過構建有效的數字治理體系，必要的監管措施，保障數據安全，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爭取在數據利用與隱私保護、數據壟斷與有序競爭之間尋求平衡，為構建一個良性法律環境，共同為數字經濟的健康發展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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