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炒外匯監守自盜

張峻琦

“下一筆一定大賺的！到那時候，就能把單位的錢都還上，自己還能賺不少。”趙北洋一直在用這種自欺欺人的理由哄騙自己，好讓自己不去想單位財務賬面上那個巨大的、也許他這一輩子都補不上的大窟窿，到底該怎么處理？他又該怎么去面對整個事件的后果？然而，現實是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2019年1月28日下午5時許，兩名中年男子神色匆匆地走進江蘇省蘇州市吳中區越溪派出所，其中的一位面色憔悴，耷拉著腦袋，很是沮喪。他名叫趙北洋，當時是江蘇蘇州某民營養老產業發展有限公司財務經理，陪他前來的是該公司的法人代表兼總經理。

“我是來自首的，我把公司的2800萬元轉走了……” 趙北洋說。原來，從2018年3月至2019年1月，趙北洋利用擔任江蘇省某養老產業公司財務經理的職務便利，將該公司的資金私自轉至他自己的賬戶，用于“炒外匯”，他前后共轉賬144筆，累計金額達2812萬元。

2019年11月11日，蘇州市吳中區檢察院以被告人趙北洋犯職務侵占罪向吳中區法院提起公訴。法院已公開審理此案，并將擇期宣判。

“炒外匯”炒光200萬元

2003年，26歲的趙北洋在拿到了會計自考本科學位后，開始從事財務工作。2015年3月16日，已經有了多年從業經歷的趙北洋通過招聘，成為江蘇某養老產業發展有限公司的財務經理，負責該公司及下屬的護理院、農場、精品酒店的資金收支往來、會計憑證審核、預算編制等財務工作。一開始，因為有多年從業經驗，趙北洋的工作做得比較順利而平靜。

趙北洋的妻子也在這家公司工作，也是財務人員，兩人育有兩個女兒，一家人生活幸福安逸。可誰也不會想到，在他們看似平靜的生活里，竟藏著一股涌動的暗流。

從2014年起，趙北洋開始接觸外匯交易，也就是俗稱的“炒外匯”。所謂“炒外匯”，就是投資人通過與指定的投資銀行簽約，開立信托投資賬戶，存入一筆保證金做擔保，由投資銀行設定信用操作額度（即杠桿），投資人在加上杠桿后的額度內可自由買賣即期外匯，如果盈利，投資人可以拿走杠桿額度內的全部資金，而一旦虧損數額超過本金，投資銀行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則會強制平倉，也就是“爆倉”。一旦“爆倉”，投資人賬戶里的資金就會被銀行全部收回、100%虧損，如果還想交易，則需要繼續投入本金。

外匯交易帶杠桿、易“爆倉”，風險很大，但同時，如果能賺到錢，收益也很豐厚。有時候投入幾萬元，就能賺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元。趙北洋在以“投資人”的身份玩了幾次后，很快就沉迷于這種“一夜暴富”的快感中不能自拔。但銀行對外匯交易有諸多限制，而且杠桿不高。感到“在銀行炒匯沒什么意思”的趙北洋盯上了網絡炒匯——平臺給的杠桿很高，有時能達到幾百倍，盈利前景極為誘人。2014年，他在一家名叫“金道外匯”的平臺上開設賬戶，進行外匯交易。由于外匯交易使用美金結算，每當他需要充值，都會向平臺提出預申請，由平臺根據當時的國際匯率計算出需支付的人民幣金額，并給他一個指定的國內賬戶，他向該賬戶轉賬后，才可以進行交易。

在“炒外匯”的幾年時間里，趙北洋時而“以小博大”大賺一筆，時而“一敗涂地”虧光本金;在這個極具刺激性的場子里，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剛開始“炒外匯”時，他的賬戶里沒錢了，他就以信用卡透支、向小貸公司貸款的方式籌錢，后來，則開始頻頻向親友借錢。他的多位同學和朋友均證實，那幾年，趙北洋常向他們借過10萬、20萬的錢。就這樣，趙北洋一直借錢一直炒，炒到了2018年3月，據他測算，幾年下來，自己賠了將近200萬元。

為炒回本金利用“財務漏洞”

2018年3月的一天，趙北洋偶然間發現單位財務管理體系中有一個“漏洞”：當轉賬額度在100萬元以下的時候，趙北洋利用財務系統“小額免審”功能，僅使用自己的U盾便可以直接轉賬，而無須領導審批，也不用經過出納員這道程序。

“這等于說，我如果轉100萬元以下的金額，根本就沒有任何限制。”趙北洋案發后說。早已入不敷出的趙北洋便開始動起了歪腦筋，拿公司的錢去“炒外匯”怎么樣呢？

一開始，趙北洋也被自己的這個大膽的想法嚇了一跳。做了這么多年財務工作，他當然知道挪用單位資金是財務人員的大忌，是萬萬不能嘗試的。但欲壑難填，對“炒外匯”過山車般刺激體驗的追求和“大賺一筆就離場”的欲念一直控制著他，并最終戰勝了他的理性。沒過幾天，無法控制自己的趙北洋便使用自己手中的U盾，將公司的賬戶上的20萬元資金轉賬到自己的農業銀行賬戶內，隨即又轉至自己的建設銀行卡上，再轉給“炒外匯”的平臺，完成了充值。這一切操作未遇任何阻礙，而且，也未被單位任何人發現，看到平臺顯示“充值成功”，趙北洋很是興奮。

貪欲的閘口一旦打開，想要關上就難了。由于外匯交易帶杠桿的特性，趙北洋不斷地幻想著用幾十萬賺到幾百萬，再用幾百萬賺幾千萬，不僅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填平公司賬目上的虧空，還能讓自己發一筆大財。

從此以后，只要自己的外匯賬戶“爆倉”了，趙北洋就去公司的賬戶上給自己轉錢，然后繼續炒外匯。剛開始，他還有點顧忌，怕公司的出納或者其他人發現了自己轉出資金的行為，但隨著自己的投入越來越多、虧損越來越嚴重，他的心理愈發扭曲，活在自己的僥幸心理中不肯出來。在“下一筆一定大賺”的僥幸、暴富心理引導下，他愈發肆無忌憚地監守自盜。

2018年9月，趙北洋的侵占行為開始趨向瘋狂。整個9月，他一共從公司的賬戶轉出530萬元，共計25筆，平均算下來，趙北洋幾乎每天都要拿公司的資金中飽私囊。

其中，在9月4日到9月7日這短短4天時間里，他居然連續轉賬7筆，共計160萬元。之后的幾個月，趙北洋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他繼續瘋狂地轉賬、瘋狂地投錢，10月、11月、12月，這三個月，他的網上轉賬數量都在20筆左右，每筆在10萬到50萬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