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面具下的自己

空仁

《紅樓夢》里有一副經典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就連楊千嬅也在歌詞里面說：“我行我素，那樣又何苦，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生活在要與人打交道的環境里，我們總是想把自己包裹在一個更光鮮亮麗的外表下。

曾經聽過一個培訓老師的課，他問了我們一個問題：如果在酒店門口，你偶然間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好朋友，意外之下你會說什么？大多數人都回答：“你怎么在這里？”這句話卻被老師列為最低級且最沒有情商的回答。他公布了他覺得最好的回答：“就知道你會在這里出現，所以一直在等著你。”所有同學頓時心照不宣地理解了，這確實是一種非常會說話的表達方式。

剛入社會的時候，總有人跟我說：“要學會先做朋友后做事，不要急著說你那點事，人脈是一個經營的過程。”那以后，我開始笨拙地學習，無論與誰溝通，總是先聊聊家常，再談正事，因為這樣的相處模式會更柔和一些。

但后來的兩件事情又改變了我的看法。有一次，我負責的業務需要一位合作伙伴到公司來簽個字，我在電話里說：“黃總，明天有空的話到公司來喝茶。”黃總問是否有事找他，我回答說沒事，只是很久沒見了找他聊聊天。第二天，黃總來到辦公室，他知道我是個愛喝茶的人，還把他珍藏許久的好茶給我帶了一餅。我們在辦公室里閑聊了一個下午，天快黑時我才說了請他過來的原因。

那天晚上，借著兩瓶啤酒的勁兒，黃總對我說了一些心里話。他告訴我：“其實我們作為合作伙伴，沒有必要玩這樣的套路。如果你有事，打電話說一聲就可以了。”我突然意識到，太過圓滑可能也會弄巧成拙。

還有一次，寶寶生病發燒，恰逢我的車子限行，我便打了個電話給朋友峰哥。電話打通后我習慣地噓寒問暖幾句，誰知道峰哥那天卻特別不耐煩地回答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趕快說。”我這才說起讓他開車幫我送孩子去醫院。峰哥在電話里把我訓了一頓：“這么著急的事情還啰啰嗦嗦地扯半天。”隨后問我在哪。我怔了片刻，我這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其實人與人之間也沒那么復雜。

很多時候，我們刻意地練習一種笑容，一種姿勢，或者一種話術，以為借此就可以得到別人的喜愛，可往往得非所愿，因為人們未必希望和一個戴著面具的人打交道。所謂成熟的姿態也許只是我們的一廂情愿，自以為體諒和體貼別人罷了，于彼、于己、于事并沒有什么益處。

我有四個高中時的“死黨”，一次四個人聚在一起，其中一個叫陳強的給沒有到場的劉林打電話，通話外放我們便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陳總，難得接得到您的電話，有什么吩咐？”

“這么久沒見你了，今天我們聚著呢，要不要過來一起坐坐？”

“我這兩天有點忙，等忙過這幾天就來給哥幾個匯報工作。”

“喂！你是劉林嗎？”

“是我呀，陳總！”

“那你扯這些有的沒的干嗎？”

“瞧你說的，立正、稍息我還是會站的。”

掛了電話，大家不禁唏噓感慨。多少過往都只能附于時光來緬懷，歲月洗去了很多東西，我們卻不能忘記自己曾經真實的樣子。否則有一天，便是朋友聚會的時候也再無話可說了。

人所喜歡的，終歸是心貼心的溫暖，是切實的收獲。沒有感情的寒暄都是花架子，白費唾沫而已。而和親近的人之間倘還要戴一層面具說話，豈不是太可悲了嗎？生活不易，不妨對自己寬容點，不用太在意你給這個世界添了多少麻煩，不用認為每個人都會為你的圓滑而稱贊，更不用因為沒有討好身邊的每一個人而輾轉反側。要相信，世上總有人喜歡的是面具下真實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