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唯芳 楊建飛
扶貧工作的主要難度在于信貸市場失靈導致低收入者難以在正規信貸市場上獲得融資。小額信貸很大程度上解決了這一問題,目前已成為發展中國家消除貧困和增進家庭福祉的重要工具之一。自創辦以來,社會各界對小額貸款的爭議不斷,爭論的主要議題主要集中在:小額貸款作為扶貧機構是否可以實現自身的盈利目標?發展中國家的外部環境是否符合小額貸款機構生存的條件?以及誰來創辦、誰來監管等問題。目前,國內外已經有大量針對小額信貸的項目實施效果的實證研究。盡管并不是所有的研究都指向一致的結論,但將已有的小額貸款的實踐經驗和研究成果結合起來,可以很大程度上幫助我們深入理解小額信貸的發展現狀。此外,本文基于山西省H縣的調研數據,對小額貸款對農戶收入的影響進行實證分析,以得出小額貸款對中國農村家庭的福利效應。
從世界范圍內來看,現有的實證分析主要針對幾個方面。
1.小額貸款覆蓋比例。目前的實證研究顯示小額貸款項目的覆蓋率偏低,存在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Kondo等(2008)對菲律賓農村微型企業融資項目進行評估研究,試驗范圍涵蓋116個村落,2200個家庭,38個金融機構。結果顯示小額信貸的在菲律賓的覆蓋率要遠遠低于預計比例。Crepon等(2014)對摩洛哥實施的小額信貸項目進行RTC評估,得到覆蓋率僅有13%,且多數是為了償還以前的債務。
2.對借款人創業營收的影響。Karlan等(2011)通過信用評分向菲律賓的1601個人隨機分配了小額貸款,得出干預組的經營數量和雇員數量明顯減少,投資沒有顯著增加。Angelucci(2015)評估了墨西哥的小額貸款項目,結果顯示小額信貸顯著擴大了低收入人群創辦企業的生產規模,但雇工數量沒有增加。Crepon(2014)認為沒有證據表明獲得貸款使借款方的企業創辦數量的凈增長。
3.對借款人消費的影響。Duflo(2013)的研究結果顯示,開展經營活動的借款人會在接受貸款后購買更多的耐用品,減少非耐用品的支出用以投資,而沒有開辦企業的借款者會購買更多非耐用品。Pitt(1998)分析了獲得小額信貸對女性與男性消費的影響,認為小額信貸發放給婦女,會使所在家庭消費支出上升18%。
4.對勞動供給與收入分配的影響。Angelucci(2015)在墨西哥238個集群區中隨機分配了小額貸款服務,通過分位數效應回歸模型,得出小額信貸對勞動力供應和工資收入的影響不大,童工雇傭數量少量減少,但在統計學意義上并不顯著。
本次調研地H縣位于山西省北部,目前設有7家金融機構包含6家銀行。其中,農信社在H縣的存貸款規模極大,份額僅次于山西省商業銀行。2018年全縣存款余額共計26.79億元,農信社存款余額占比26.34%;全縣貸款余額總計25.39億元,農信社占比22.28%。
目前,H縣農戶獲取資金的主要途徑是信用貸款。農戶信貸余額于2018年達到69.8%。從覆蓋比例上來看,小額貸款在H縣的覆蓋比例連年擴大,2018年接受小額貸款的家庭數量占比32%以上。H縣的小組聯保的小額貸款需求較低,采用小組聯保方式的小額貸款僅占貸款總額的3.2%,占貸款總筆數的1.6%。究其原因,可能與我國農民的信任特性和風險偏好相關。從資產質量上,2018年農戶貸款不良率顯著低于非農戶貸款,保持在10%以內。
1.模型設定。本研究采用OLS模型估計小額貸款對農戶的收入效應,將回歸方程設定如下:

Yi表示借款戶的年收入;Xi代表借款戶的特征(年齡、學歷、技能、家庭勞動力數目);Ai代表借款戶的資產狀況(土地面積、固定資產價值);Ci表示借款戶在農信社的貸款數目;Cinf表示借款戶的民間借貸數目;εi為隨機擾動。
本研究針對模型提出假設:認為除了借款人的貸款數額Ci是內生的之外,其他解釋變量外生。因此需要尋找工具變量Z(Z應滿足兩個條件:①與εi不相關,②與Ci高度相關)。條件①要求Z對借款戶的年收入沒有影響;條件②要求Z必須影響借款戶在農信社可獲得的貸款數。結合與借貸機構的訪談,本文決定將房屋價值、借款頻次兩個變量作為工具變量。然后以內生變量Ci作為被解釋變量,用模型I中的其他變量和Z中的3個變量作為解釋變量,回歸得到Ci的估計值,再運行模型I。本文擬使用Tobit模型,將 Ci設定為如下形式:Ci=αcXi+βcAi+γcCinf+λcZ+εi。
2.統計描述。

表1 模型變量的統計描述
3.實證分析過程。Tobit回歸結果顯示(表2),勞動力數量、房屋價值、貸款次數對農戶借款數額具有顯著影響;土地承包面積、民間借貸、教育經歷、職業培訓對貸款數目的影響不顯著。

表2 Tobit模型回歸結果
然后用豪斯曼檢驗貸款數額對農戶收入是否存在內生性。將Tobit模型中的殘差項εi作為解釋變量進行回歸,結果在99%的顯著性水平上殘差項對借款人收入具有顯著影響,內生性存在。最后,利用第一步得到的貸款額估計值來代替Ci,進行第二步OLS回歸。

表3 農戶小額貸款對其收入影響模型的估計結果
據表3,小額貸款對借款戶的年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邊際影響為358元。針對仍有部分農戶不愿借貸的現象,本文認為是農戶風險規避傾向嚴重,因此寧愿放棄貸款機會;民間信貸對年收入具有正向作用,且較國有機構作用大,因而可作為正規信貸機構金融補充形式。勞動力人口和固定資產對農戶家庭年收入的邊際貢獻分別為為2359元和176元。教育程度和職業培訓的邊際影響分別為1063元、9365元,職業培訓比素質教育更能顯著增進家庭收入。土地對借款戶的年收入影響偏低,考慮到人均占有土地僅有0.71畝的現狀,傳統的土地耕作難以實現農民收入的持續增長。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政府在推進小額信貸扶貧項目時,第一,致力于提高農戶的風險抵御能力。目前我國農民的風險應對能力差,風險規避傾向嚴重。政府需要通過完善民生保障體系以提高農民的抗風險能力。同時還應加強對農民的職業培訓,促進農民就業率提升也能有效增進農民的抗風險能力。第二,深入推進國有金融機構的內部改革,提高資本實力。目前,國有金融機構作為小額信貸的主要供給主體,政府應對機構內部進行監管與改革,提高企業的運營活力,更好地發揮其在農村金融市場的主體作用。第三,激發農村金融市場的活力,通過市場競爭使信貸供給多元化。這既有利于降低借款利率,提高金融覆蓋率,也能激發金融機構開展更多惠及農民的金融服務。政府同時應進一步完善法律法規,明確激勵非政府組織的小額貸款機構在農村地區設立網點,對機構的開設標準與經營范圍做出相應規定。對于那些經營能力過差、償付能力不足的群體,應首先由政府扶貧項目、社會公益組織承擔。在進行培訓、教育、評估之后再對其提供信貸,以實現小額貸款的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