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中小學教育懲戒制度探究及對我國的啟示

羅朝猛 張潔

教育懲戒，是指學校和教師在教育教學過程和管理中基于教育目的與需要，對違規違紀、言行失范的學生進行制止、管束或者以特定方式予以糾正，使學生引以為戒，認識和改正錯誤的職務行為[1]。美國中小學教育懲戒法律相對完善，且經歷了較長時間的實踐，積累了一定的制度經驗和豐富的實踐案例。本文擬就美國公立中小學教育懲戒問題展開探討，為我國實施教育懲戒提供參考。

一、遲到的學生要“坐禁閉”

美國中小學對學生日常行為規定之細、對違反者懲戒之嚴，早有耳聞，考察美國加州山塔莫尼卡高中期間，更是得到了校方的親口確認。

山塔莫尼卡高中對遲到的學生，實施發“傳票”“坐禁閉”的懲罰。每天上學時段，主管學生工作的副校長都在學校大廳“恭候”遲到的學生，給他們發“傳票”。

據學校負責人介紹，此“傳票”一式三聯，被副校長抓到的遲到學生要憑此票，征得教師同意才能進入課堂學習。同時，“傳票”上重申了學校有關的紀律規定，并明確了遲到學生的“職責”，即在接到“傳票”當天或第二個學習日送交“傳票”;按照規定時間準時到指定地點報到;配合監督執行者的工作，否則將被認定“不講誠信”;告知家長自己必須到禁閉室的原因;如果沒能按照規定送交“傳票”，將被責令星期六必須到校報到。遲到的學生要在“傳票”上簽名，并署名日期。“傳票”上使用的是純粹的法律用語，雖然復雜煩瑣，但十分嚴謹。

學生遲到就要“坐禁閉”，這樣的懲戒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但其實，美國有些關于教育的懲戒在我們看來甚至到了“荒唐”的地步。曾有媒體報道，有學生因兩次未準時到校上課，就既被判處坐牢又被處以罰款[2]。

美國中小學為什么要實施如此嚴厲的懲戒？假若我們仔細考量，會發現這其中至少有一點是值得肯定的，這樣剛性的懲罰懲戒措施，都是為了保障學生受教育的權利。美國教育法律一方面強調保護學生的合法權益，另一方面對違反相關法律規定的行為“嚴懲不貸”到“不可理喻”的程度。這看似“一律二反”的悖論滲透與蘊藏著美國教育的法治精神：法律至上，違法必究。

二、美國教育懲戒的主要內容

迄今為止，美國已經建立起了較為完善的教育懲戒法律體系。首先，教育懲戒作為一種教育輔助方式，這一理念已被廣泛接受并深入人心。教育懲戒權相關的法律淵源十分寬廣，既體現在具體的司法判例和高度概括的聯邦、州等級別的憲法、法律法規和政策中，也出現在中小學精細嚴密的“學生守則”等規范之中。其次，教育懲戒程序性強，從通知、實施、評估記錄、申訴等各個環節均設定相應的程序，全面保障教育懲戒合法依規實施。再次，教育懲戒手段分類多樣化。有的地區按照法律手段和非法律手段進行區分，有的地區按照一般、較重、嚴重懲罰程度等級進行區分，有的地區按照強制與非強制手段進行區分，不一而足。最后，教育懲戒主體具有多元化特征。根據州郡和校紀校規的規定，中小學具有教育懲戒權的一般主體包含教師、學校行政人員、校園警察等。

1.懲戒原則

總體而言，美國教育懲戒權的界定和實施廣泛遵循以下基本原則。

程序正當原則。程序正當原則源于美國憲法，其本意是防止政府濫用權力。該原則要求權力創設的法律本身及其實施的過程合乎公平正義。具體到教育懲戒權，程序正當原則要求確保學生不會因其行為而無故受懲戒，也保障受懲戒學生擁有為自己行為進行辯解和申訴的合法權益。

教育性原則。任何懲戒都應以達成教育目的為圭臬，不能為懲戒而懲戒。對學生進行合法懲戒的基本原則是學校能夠證明，學校規則的制定、實施、裁定與懲罰僅僅是出于達成合法教育目的的需要。

比例原則。該原則要求教育懲戒罰當其過，兼顧保護學生的合法權利。在實施教育懲戒的過程中，應充分考慮學生的行為危害程度、過錯程度、犯錯次數、動機、年齡、心理承受度，選擇不同的教育方式或者決定同一懲戒方式的輕重程度、頻率。同時，亦需要充分考慮學生的人格、人身、財產方面的合法利益。

學校自主原則。鑒于學校與學生具有天然的聯系，絕大部分教育懲戒發生于校園內部。在具體的教育懲戒規則制定和執行層面，除部分郡市統一規定中小學生規則外，美國中小學普遍擁有一定的制度自主權，學校和教師等懲戒主體可以按照自己的標準判斷、選擇相應的教育懲戒方式。

除了遵循上述基本原則以外，美國學者提出在制定懲戒辦法時，也需考慮以下指導方針：懲戒規定明確、以校內行為為懲戒的基礎、有錯（過）即懲罰、規定不溯及既往、前后一貫性。

懲戒規定明確。懲戒規定必須相當明確，讓學生及家長能夠全面了解何種行為被禁止。如果懲戒規定過于模糊，法院會加以撤銷。

以校內行為為懲戒的基礎。學校針對學生實施懲戒，原則上應基于學生在校內從事的不當行為。

有錯（過）即懲罰。這是正義的基本原則。如果學生沒有犯錯，不能因為其他人的行為而受到懲戒。

規定不溯及既往。超過了規定所要懲戒的時限，就不再追究過往的過錯，即不再實施相應的懲戒。

前后一貫性。執行懲戒規定時，應前后一貫，而且不歧視地適用于所有學生。

2.懲戒形式

嚴厲的懲罰會對學生的未來產生不利影響，而過輕的懲罰也可能無法使學生認識到違規或違法的嚴重性并繼續做出違規或違法的行為。目前，美國教育懲戒主要存在以下九種懲戒形式[3]：（1）訓誡。表現為口頭或書面對學生不良行為進行批評或者提出忠告，有的還會附以對學生改變不良行為的期望，訓誡不得損害學生的人格尊嚴。（2）剝奪相關權利。一般剝奪學生教室之外、不影響學生受教育權的某種權利，如暫停或剝奪校車使用權、剝奪參加集體戶外活動的權利。（3）留校。規定學生放學后須留校完成額外學業任務、參與勞動服務等。（4）學業制裁。學校根據法律法規和校紀校規標準，限制學生升級或取消學業證書。（5）短期停學。將學生逐出學校，期限在10天以內。（6）長期停學。學校對于屢次違反校規或違反重大校規的學生做出的強制禁止到校上學的處罰，期限為一季度、一學期或一學年。（7）懲戒性轉學。學校出面向學區申請強制違規違紀學生轉至學區內另一所合適的新學校學習。（8）在家教育。學校認為學生有危害自己或他人的可能或傾向時，可以強制學生停學并回家反思和接受教育。（9）體罰。一般指學校對違規違紀學生予以身體上的懲罰，此類教育懲戒在美國大部分州被禁止，部分州仍許可，但允許體罰的州或所在州的學校普遍對體罰的部位、體罰的工具進行了詳細規定。前四種措施屬于一般懲戒性措施，后五種措施屬于對學生發生重大違規事件的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