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利 李鵬鵬



摘要:近年來,為積極響應國家層面“城鄉統籌”“美麗中國”“鄉村振興”等戰略目標,鄉村規劃與建設在全國范圍內持續推進。安徽省鄉村規劃建設實踐至今,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村莊空間無序混雜、環境被破壞等問題。與此同時,也產生了諸如傳統地域文化特色消失等新問題。安徽省內淮河以北地域,即皖北地區,是安徽省鄉村規劃建設中的重難點。該地區處于中國南北交界帶,地域特征明顯,文化底蘊深厚;人口眾多、產業傳統、經濟欠發達;生態環境單一、脆弱性強。因此,對皖北地區鄉村空間的針對性研究對于鄉村振興戰略的良好實施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通過自組織視角下皖北地區鄉村空間特征總結,以安徽省亳州市渦陽縣曹市鎮順河村為例,通過大量實地調研、訪談,并借助Earth Explorer等平臺進行歷史影像圖采集,梳理近百年來村莊空間演變脈絡,分析經濟、社會、生態與村莊空間之間的相互關系,探討皖北地區鄉村空間自組織演化的內在規律。旨在把握其規律性,提出自組織與他組織有效結合、同向復合的他組織策略,實現鄉村的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自組織理論;鄉村空間;皖北地區;順河村
doi:10.3969/j.issn.1009-1483.2020.02.012 中圖分類號:TU982.29
文章編號:1009-1483(2020)02-0078-10 文獻標識碼:A
The Evolution and Revelation of Rural Space in Northern Area of Anhui from SelfOrganization Perspective: Taking Shunhe Village in Guoyang County as an Example
LIU Sili, LI Pengpeng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rural planning have practiced throughout the country in response to "Overall urban-rural development", "Beautiful China" and so forth at the national level. In Anhui Province, the problems of disordered space and destruction in villages have been solved to some extent. At the same time, new problems such as the disappearance of traditional regional traits have also emerged. The northern area of Anhui Province, which is located in North-south junction is a representative area. This area has profound cultural heritage, as well as large population, traditional industry, underdeveloped economy and fragile ecology. Therefore, the targeted research on this rural space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whole. Taking Shunhe Village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features from self-organization perspective through field research and collecitng historical image maps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s and the use of Earth Explorer. It analyze the relations among economy, society, ecology and village space. And explore the inherent law of self-organization evolution of rural space, which aims to propose strategies combining the self-organization and external organization effectively, and to realiz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village.
[Keywords] self-organization theory; rural space; northern area of Anhui; Shunhe Village
引言
城市和鄉村是一個有機體,二者需協調發展、相互支撐。近年來,“城鄉統籌”“美麗中國”“鄉村振興”等戰略目標陸續提出,鄉村的振興發展被提升到新的高度。安徽省鄉村規劃建設的探索與實踐已有十年之久,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鄉村空間無序混雜等問題,與此同時,也產生了諸如村莊的傳統肌理被改變、地域文化特色逐漸消失、規劃可持續較差等新問題。安徽省內淮河以北地域,即皖北地區,是安徽省鄉村規劃建設中的重難點。該地區村莊發展問題突出,同時在產業、文化、生態等方面的地域特征顯著。因此,對皖北地區鄉村空間進行針對性研究,對實現鄉村可持續發展目標具有重要意義。
在已有研究中,張墅陽通過對不同時段的縱向對比,總結了皖北地區民居空間的傳承與演變特征[1],但其主要聚焦于院落及建筑特征。程明堂等主要從產業發展引導的角度對皖北村莊規劃提出策略[2]。本文通過自組織視角下皖北地區鄉村空間特征總結,以渦陽縣順河村為例,梳理近百年來村莊空間演變脈絡,分析經濟、社會、生態與空間之間的相互關系,探討皖北地區鄉村空間自組織演化的內在規律,旨在提出自組織與他組織有效結合、同向復合的可行性策略。
1 村莊與自組織
1.1自組織與他組織
自組織理論起源于物理學,是包括耗散結構理論、協同學、超循環理論等一系列理論的學科群,它揭示了宏觀系統的子系統如何實現從無序到有序、從低級到高級有序演化的一般條件、機制和規律性[3]。
協同學創始人哈肯認為,自組織系統能夠在沒有外界特定干擾的前提下,獲得空間的、時間的或功能的結構。《自組織方法論研究》一書中提出,自組織在無需外界指令下能構自行組織、創生和演化,自主地從無序走向有序。他組織則必須依靠外界特定的指令來推動有序化[4]。
1.2 村莊自組織性的基本條件
自組織系統形成和產生的充要條件有三點[3]:(1)系統是開放性結構,物質和能量能夠在內部流動并與外界交換;(2)系統是非平衡態;(3)系統能夠通過內部功能漲落進行自我更新。
筆者認為,村莊是一個典型的自組織系統。首先,村莊系統具有開放性,它與外在環境存在人流、物流、能量流、信息流等各方面的交流,內部也有勢位流動,是開放的結構。同時,通過與外部進行持續的物質能量、資源交換,與外界保持開放,才能使村莊不斷獲得發展動力,保持系統的正常運轉。
其次,村莊系統處于非平衡態,即整個鄉村系統之間的不平衡及系統內部子系統之間的不平衡。前者形成了多元化的村莊類型,如農業、漁業等;后者表現在系統成員內部文化、習俗信仰、生活方式、行為習慣等要素差異上,不斷推動內部子系統遠離平衡態。
第三,村莊系統因內部子系統不停運動,形成內部漲落,促進村莊內部生成新的有序結構。系統具有一定自我調整、適應、修復的能力,能夠通過內部功能的漲落分化和組織進行自我更新。
1.3 村莊自組織系統的構成
參照人居環境系統的劃分方式,村莊系統可劃分為三大子系統,即經濟產業、社會文化和生態環境三類[5](見表1)。
2 皖北地區村莊自組織系統分析
2.1皖北概況
皖北,即安徽省內以淮河為界以北地域,區域面積3.92萬平方公里,人口眾多,面積與人口約占全省的38% 和53%[2](見圖1)。
皖北地區地域特征明顯:地處中國南北交界地帶,是中國南北文化交叉融合的代表性區域之一,文化底蘊深厚;產業傳統、人口眾多、經濟欠發達;區內多為平原,有多條河流貫穿。生態環境單一,敏感性高,脆弱性強。
2.2 自組織系統構成及解析
2.2.1經濟產業子系統
生產方式一定程度上決定了生活方式,并反映在空間形態中。皖北地區為淮北平原典型的砂礓黑土地區,以農業為主,采用小麥、大豆輪作的耕作方式[6],并一直延續至今。這種耕作方式催生對場空間的需求以滿足農作物晾曬的需要,從而影響了村莊公共空間的布局及民居院落的空間形制。
2.2.2社會文化子系統
傳統村莊同時涵蓋了血緣、地緣和業緣三種社會關系:(1)由世代姻親關系形成的血緣關系;(2)因多代生活在相對穩固的同一地域空間而培養的地緣關系;(3)基于農業為主的同一產業而產生的業緣關系。三種關系彼此交織,形成穩固的復合社會關系網絡,并對村莊空間形態產生影響,呈現民居空間的聚集性及關聯性特征。
文化價值觀念構成生活方式和社會行為準則,村民主體之間由于地域環境等多方面的相似性而形成共同的信仰與價值標準,進而增強了系統的約束與聚集力,并孕育了各村莊特色的鄉風文明。文化價值觀念同樣體現在村莊空間形態中。皖北地區以楚漢文化、老莊文化為代表,地域范圍內的廟宇等村莊公共空間多與代表文化相關。村莊民居空間中也有所體現,如院落空間常呈現非對稱形態,并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2.2.3生態環境子系統
皖北地區冬冷夏熱、氣候干燥,多平原少山丘、河流水系發達,村莊空間與自然環境、氣候條件相適應。民居院落采用場空間與建筑南北向布局的方式以增加采光,呈現敦厚、開敞的特征,與水塘溝渠、農田景觀交相呼應。
2.3 他組織作用干預進程
2.3.1 階段一:基本無序狀態
1949年以前,安徽省的村鎮建設基本處于無序狀態[6]。1950年以后,農民土地私有制開始向集體所有制過渡,土地權屬方式的變更對村莊發展產生影響。
2.3.2 階段二:宏觀政策引導
1960—1980年,國家宏觀經濟與社會發展戰略對村莊發展起到調控作用。如1966年后較長一段時間內,社會階層的變化對村莊社會文化網絡產生沖擊,進而影響到村莊空間發展;1975年 “鄉道、農田劃界以南北、東西向為主,取消斜向道路”的發展方針[7],較為直接的作用于村莊空間肌理。
1980年以后,一系列政策條例出臺,安徽省村鎮規劃陸續推進。如《村莊和集鎮規劃建設管理條例》《村鎮規劃編制辦法(試行)》《村莊和集鎮規劃編制辦法》等[6],統一了村鎮規劃標準,規范了村鎮規劃的編制;1980年包干到戶生產責任制的確立,促進了村莊經濟迅速發展。
2.3.3 階段三:村莊規劃探索實施
200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鄉規劃法》的頒布,標志著我國的鄉村建設正式被納入法律范疇。該法旨在加強城鄉建設管理,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全面可持續發展。繼2008年《城鄉規劃法》的頒布,安徽省村莊建設規劃于2009年以新農村試點方式開啟探索。2013年,隨著《安徽省美好鄉村建設規劃(2012—2020)》的頒布,美好鄉村建設工程啟動,預計在2020年完成全部中心村的美好鄉村建設工程。
2014年以后,“新型城鎮化”“美麗中國”“鄉村振興”等戰略目標陸續提出,《安徽省村莊規劃編制標準》于2015年4月開始實施。鄉村空間的建設和發展越來越受到重視,村莊自組織系統受到的他組織干預日趨增強。
3自組織視角下的村莊空間演變——以渦陽縣順河村為例
以皖北地區渦陽縣為例,縣域村莊布點規劃確定縣域范圍內中心村布點331個[8]。至2018年,已完成84個中心村村莊規劃的編制,其中37個已完成實施①。已實施村莊,其空間形態受規劃影響較大;剩余247個中心村處于村莊規劃待編制階段,具有較強的自組織空間特征(見圖2)。
筆者以村莊規劃待編制的渦陽縣順河村為例(含順河集和集后劉兩個居民點),進行空間演變分析。順河村位于渦陽縣城區東北方向,距縣城城區約20公里,屬于皖北農耕性、無城市化條件的傳統鄉村(見圖3);村莊因南靠北淝河而得名,歷史悠久、名人輩出②;河塘水渠眾多、生態資源豐富。
3.1 村莊空間演變歷程
3.1.1 1920—1960年
(1)村莊空間肌理
建國以前,村莊土地由買賣所得,屬私人所有,村民經濟水平懸殊。建國至1960年,村莊整體經濟水平較低,民居建造及翻建量較少。村莊民居的選址及建造多由風水先生指點,基于民風習俗、傳統禮制、建設環境等,遵循一定的原則。整體而言,該階段村莊空間肌理變化緩慢,呈現大集聚、小散落的肌理特征,民居院落、農田景觀、自然環境之間形成良好呼應(見圖4a)。
(2)院落空間形態
土地擁有量的差異導致村民經濟水平的巨大差距,并反映在民居的院落空間形態中。經濟條件優越者,有些堂屋達5間以上,邊房數十間,過屋結合院墻形成回型或組合型套院空間;有些堂屋3~4間,與邊房、過屋形成L、C、U型的院落空間;大多數民居僅有堂屋和邊房兩部分,形成L型建筑空間(無院墻);少數貧民,只簡易搭建1~2間房,無級別之分。因此,村莊院落空間整體呈現多元錯綜的特征(見圖4b)。
(3)建筑構成要素
經濟水平的懸殊同樣反映在民居的建筑要素中。與院落空間形制的差異性類似,建筑形態大致可分為青磚瓦房、土墻瓦房、土墻茅草房三類(見圖4c)。前兩類即為官者、地主所有,數量較少。土墻茅草房占據絕大多數,以土、木、麥、草、竹為主要建材,因地制宜、節約成本。
(4)村莊自組織系統特征
1920—1960年,村莊自組織系統主要受到宏觀經濟政策及土地制度變更的影響。就村莊自組織系統內部而言,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發展受自然條件影響較大,系統處于漲落變化中,但產業結構未變;伴隨1950年土地權屬關系的變革,社會關系網絡發生變化,社會文化子系統受到沖擊。村莊個體之間的差異性減弱,表現為村莊空間的差異性逐漸縮小;生態子系統相對穩固。
3.1.2 1960—1980年
(1)村莊空間肌理
1960—1980年,在延續原有空間格局的基礎上,村莊空間肌理發生變化,民居建設量顯著增加,并呈現向主要道路延伸的趨勢。該現象的主要原因在于“鄉道及農田劃界以南北、東西向為主,取消斜向道路”發展方針的提出。一方面直接影響了村莊的空間肌理,逐漸形成規整的方格網道路肌理及稻田肌理;另一方面,斜向道路的取消使得道路等級關系重構,村莊聚落向重構后的重要道路方向延伸(見圖5a)。
(2)院落空間形態
在建國后土地制度的影響下,村民個體間差異逐漸縮小,并表現為民居院落空間多樣性大幅下降。于1970年前后,政策導向下地主等經濟優越者的物質財產、權力關系等嚴重受損,一系列包含歷史信息的建構筑物被破除②,民居院落空間一致化趨勢更加顯著。至1980年,院落空間形態已基本趨于統一,形成3間堂屋為主體、單側2間邊房、過屋結合院墻圍合的院落形制。場空間位于邊房對側,主要用作農作物晾曬及家禽養殖(見圖5b)。
(3)建筑構成要素
趨于統一的院落空間仍以土墻茅草房為主。建筑構成要素方面,以水泥瓦覆于茅草之上以加強防水;墻體中間沿用夯土,在底端與頂端分別用石基及磚體加固;建筑材料以土、木、麥、石、磚、瓦為主(見圖5c)。
(4)村莊自組織系統特征
整體而言,該階段的村莊自組織系統主要受到國家宏觀經濟與社會發展方針的影響。就村莊自組織系統內部而言,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仍然延續,經濟產業子系統小幅波動,個體間經濟差異縮小;1970年前后,社會階層的變化導致社會文化子系統受到較大沖擊。民居院落空間多樣性大大降低;生態環境子系統相對穩固。
3.1.3 1980—2008年
(1)村莊空間肌理
1980年后,安徽省村鎮建設規劃對宅基地劃定及村內道路布局作出規定[6]:留出村內主要通行道路,宅基地劃定及民居建設時,需平行主要道路,并保持橫排一致。同時,隨著1980年生產責任制的確立,以及1993年后南方工廠企業興起帶來的外出務工現象,村民的經濟水平顯著提升,并表現為民居新建及翻建量陡增。
生產工具不斷進化,農耕文明時代自由曲折的村莊小徑與現代化生產工具的通行存在矛盾。民居選址傾向于主要道路兩側,加之經濟水平的提高帶來民居建設速度較快,村莊空間肌理變化顯著。由2004年影像圖可以看出,村莊生活空間已演變為道路相對橫平豎直,民居排列整齊,整體規整的空間肌理。主要道路兩側的民居已形成規模,強化了十字形的街道空間,并成為集聚生活服務設施的村莊公共活動空間(見圖6a)。
(2)院落空間形態
1980—1995年,民居院落基本延續原空間形制,并根據使用需求做出一定的空間調整。如堂屋進深增加,在南側形成走廊灰空間,也稱走廊屋。1995年以后,平屋頂使建筑空間趨于貫通。同時,可上人屋面增設的樓梯一般位于堂屋與邊房之間,院落空間呈現一體化(見圖6b)。2000年以后,出現有少數經濟水平較好的村民將堂屋建造為2層,但整體的院落形制不變。
(3)建筑構成要素
隨著經濟水平的提升,建筑構成要素日趨現代化。建筑墻體以青磚替代夯土墻,后改用紅磚,并在墻體外側覆水泥層。1995年以后,平屋頂形式出現后迅速在民居中普及,原因有兩點:首先,平屋頂可作為更優質的農作物晾曬場地,與家禽養殖圈分離;同時,可上人屋面增加了建筑的實際使用面積,成為家庭休閑娛樂的新場所。由此,民居院落的建造材料逐步轉化為以磚、木、瓦、玻璃為主(見圖6c)。
(4)村莊自組織系統特征
1980—2008年,村莊自組織系統主要受到宏觀經濟政策及村鎮規劃的影響。就村莊自組織系統內部而言,1980年生產責任制的確立,以及1993年后南方工廠企業的興起,農業主導的單一的產業結構發生變化,村民的經濟水平顯著提升,村莊空間形態及空間肌理變化顯著;同樣,在大量村民外出務工的影響下,社會關系網絡產生波動、地域文化要素在流失;此外,缺乏環境保護意識的發展對村莊生態環境產生負面影響。
3.1.4 2008年至今
(1)村莊空間肌理
2008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城鄉規劃法》的頒布,標志著鄉村規劃建設被正式納入我國的法律體系中。第十八條,鄉規劃和村莊規劃的內容應當包括規劃區范圍,住宅、道路、供水等農村生產生活服務設施各項建設的用地布局、建設要求,以及對耕地等自然資源的具體安排。
《城鄉規劃法》的頒布及村鎮規劃相關政策條例的持續作用,使得村鎮公共服務設施建設得到顯著增強。由此,交通便利性及商業可能性愈加成為民居選址的重要影響因素,民居選址更趨向于靠近村莊公共設施區及主要道路兩側,并呈現沿道路集聚擴散的特征(見圖7a)。至2015年,由于經濟水平的提高及城鎮落戶政策調整,村民傾向于在外購房,村內新建民居數量急劇減少,村莊空間肌理趨于穩定。
(2)院落空間形態
2008年以后,在新建民居中,1層建筑圍合的院落形態已經非常少見。新建及翻建的民居形成以2~3層平屋頂樓房為主體,單側一層邊房,簡易過邸與院墻圍合的主要空間形制,并呈現邊房空間消失的趨勢(見圖7b)。
(3)建筑形態要素
建筑材料以混凝土、磚、鋼材、合金、玻璃等為主,建筑色彩、風格各異,內部空間使用情況差異性較大(見圖7c)。
(4)村莊自組織系統特征
自2008年至今,村莊自組織系統主要受到《城鄉規劃法》、村鎮規劃政策條例、戶籍制度改革等影響。就自組織系統內部而言,在經濟產業子系統方面,2008年以后,農村人口持續保持較高的外出務工比例,經濟水平穩步提升。村民在鄉建房多為2~3層的樓房,日常空置率高達60%以上,僅少數老年人和兒童使用,務工者僅重要節日回鄉。至2015年,由于經濟水平的提高及農村人口城鎮落戶政策的調整,村民更傾向于在外購房,村莊空間肌理開始趨于穩定;在社會文化子系統方面,脫離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和地緣關系后,村民間復合的社會關系網絡趨弱甚至瓦解,地域文化要素流失嚴重;生態環境惡劣,河流干涸、水體污染等問題依然突出,但對生態保護的意識有所增強。
3.2 特征總結及分析
3.2.1空間演變特征總結
筆者根據上文研究分析,總結各階段村莊空間特征(見表2)。
3.2.2 自組織理論視角下的空間演變分析
(1)特征分析
村莊是一個典型的自組織系統,包含了經濟產業、社會文化、生態環境三大子系統,子系統之間存在一定的關聯效應。通過前文對近百年來村莊空間演變特征的梳理,可知村莊空間演變特征與三大子系統的波動存在內在的關聯性(見圖8)。在一定程度上,村莊空間的演變特征是其自組織系統波動的外向表征。
就經濟產業子系統而言,傳統村莊是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其發展受自然條件影響較大,系統處于持續的漲落變化中。伴隨著生產責任制確立、外出務工現象盛行等因素,以農業主導的單一的產業結構逐漸變化,傳統農業占家庭經濟收入比重下降,村民的經濟水平顯著提升。在產業結構、經濟水平、科技發展等綜合因素的影響下,村莊空間呈現出與之關聯的演變特征:村莊空間肌理由 “三產”空間交融趨于分離。民居選址聚集性減弱,趨于主要道路的特征明顯;在民居院落空間形制方面,舊社會中由于不同階級的經濟實力懸殊所表現出的多樣化的民居空間形制,伴隨著村民經濟水平的趨同而逐漸趨于單一。與此同時,民居院落中迎合農業生產、家禽養殖、適應環境氣候等一些傳統空間布局的特征逐漸減弱甚至消失;在建筑構成方面,傳統民居中就地取材、低成本建造的現象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現代建筑材料。
就社會文化子系統而言,在經濟產業結構的影響下,村莊主體之間基于血緣、地緣和以農業為主的業緣關系而形成的復合社會關系網絡趨弱,社會關系趨于瓦解。與之相對應,村莊內同族同門群居及民居選址集聚性、關聯性特征減弱,民居院落空間布局及空間使用方式也隨之改變。
就生態環境子系統而言,其同樣受經濟產業子系統的影響較大。在傳統村莊中,受益于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三產”空間交融。生活空間多與水塘溝渠、農田景觀等交相呼應,生態環境發展良好。在經濟發展思潮的影響下,伴隨著村莊產業結構的調整,村莊的生態環境系統逐漸受到影響。
(2)當前問題分析
在當前城鄉快速發展進程中,沒有統一規劃、引導、管理的村莊系統產生了一些問題,并呈現于村莊空間中。空間無序混亂、空心化嚴重;人情關系趨向冷漠、地域文化特色消失;林木砍伐嚴重、填塘建房、河流水渠污染等問題突出,生態環境趨于惡化(見圖9)。
從自組織理論視角而言,當前村莊空間問題的出現即村莊自組織系統由于漲落過度,導致在某些方面突破了其臨界值,進而呈現相應的空間表征。
從自組織系統視角對村莊空間的現狀問題分析,首先是經濟產業子系統動力不足。傳統以農業為主的產業結構在當今社會逐漸趨于瓦解,鄉村人口流失嚴重。村莊空間未得到及時的有效利用,普遍呈現空心化嚴重的狀態。其次是社會文化子系統趨于瓦解。現代社會中村落與外界交流便捷,村莊主體之間基于血緣、地緣和業緣的復合社會關系網絡趨弱,而交往紐帶的斷裂使得傳統村莊中精神的同一性、傳統文化及價值取向的一致性失去了其存在的基礎,進而導致村莊系統的凝聚力與約束力減弱。最后,生態環境子系統逐漸趨弱。在經濟發展的思潮影響下,犧牲生態環境追求經濟效益,不計生態成本的經濟發展使得生態環境趨于惡化。與農耕時代的相比,產業的發展對生態環境也造成更嚴重的后果。生態、社會和經濟網絡彼此分離,最終導致自組織系統內部矛盾加劇,空間呈現混亂、無序的狀態。
4思考與啟示
4.1 雙向作用力的必要性
針對當前村莊自組織系統存在的問題,雖然其具有自我更新與修復的能力,經過較長時間后,可以恢復至自然平衡的狀態。但是,在城鄉快速發展的背景下,系統需要他組織作用的干預來加快其達到平衡狀態。
鄉村規劃建設不是為了打破村莊原有自組織系統的內在規律,而是在剖析、了解自組織規律基礎上,從自組織系統視角出發,把握內在規律,進行適度的他組織干預。進而讓自組織與他組織作用有效結合,實現內外作用的同向復合,促進系統達到空間協調、良好發展的平衡狀態。
4.2 他組織作用干預方向
基于此,筆者從自組織視角出發,試圖對自組織與他組織作用有效結合、同向復合的他組織作用策略提出建議。
4.2.1經濟產業體系優化
縱觀近百年的村莊空間演變歷程,經濟產業子系統的起伏是空間發展變化的重要觸點和持續動力。未來村莊發展需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宏觀政策上給予支持,完善補貼政策、增加發展機遇,吸引和培養鄉村能人;振興產業經濟、培育產業業態,激活村莊自身的造血能力。充分發揮皖北地區農業規模化的優勢,從橫、縱雙維度發展和完善現代農業產業鏈,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
4.2.2社會文化脈絡延續
村莊主體之間復雜交織的社會關系,基于地域環境等多方面的相似性而形成的共同信仰與價值標準,是系統聚集力與約束力的重要保障,也是主體之間得以良好協作的重要基礎。在未來的村莊建設與管理中,構建村民自我協調、共商議事的體系至關重要。調動村民參與村莊治理的積極性,提升村民的話語權,形成完善的協商管理的機制體系,實現村莊的良好治理。
4.2.3生態環境強化保護
在經濟發展的思潮影響下,犧牲生態環境追求經濟效益是不可持續的。應強化對村莊生態環境的保護意識,傳承傳統村落中生產空間、生活空間、生態空間和諧共生的關系,留住鄉村美麗的自然景觀,并作為村莊發展的生態基底。
4.2.4鄉村空間建設與引導
村莊空間的建設與引導應與經濟產業、社會文化、生態環境系統相協調。注重歷史脈絡的傳承、地域特色的挖掘與利用,注重空間與人群需求的適應性關系。
在公共空間營建方面,從村莊公共空間場所的歷史演進及其形成因素中尋找規律,將其應用到村莊公共空間的規劃中。如自然景觀要素促發形成的交流空間,空間的區位、規模、構成要素及使用人群的關系。
在民居空間營建方面,注重建設引導。因村民家庭結構、生活需求和經濟狀況不同,應避免以統一的模式去復制。編制民居建設導則,列舉負面清單,明確不可為;完善村莊規劃師制度,提出可供選擇的民居設計及建造路徑。鼓勵民居建設中,對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地方性特色資源的應用,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形成整體協調、適應需求、多元共存、具有地方特色的民居空間。
注:
① 數據來源于2018年渦陽縣美好鄉村建設辦文件資料。
② 資料來源于中共曹市區委編史修志領導組1983年5月編寫的《曹市區志》,未公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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