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
嫉妒是人之常情,適當且可控的嫉妒,也是讓人進步的動力。如果不適當,甚至失控了,變成或大或小的破壞性行動,情形會怎樣呢?聽聽幾位怎么說。
誰動了我的名表
孫女士? 64歲? 退休職工
【訴說】我和鄭麗(化名)是發小,16歲時一起下鄉。1977年,我考上大學,成了恢復高考的第一批大學生。當時鄭麗已是軍人,且提干,前路很寬,所以沒有考大學。我大學畢業分配到大國企,她則在軍隊醫院當上護士長。20年一晃就過去,我倆一直情如姐妹,我比她大三個月,她叫我孫姐。
2001年,我所在的大國企轉制,我成了內退職工,拿著微薄的工資,又逢丈夫病故,人生跌至谷底。鄭麗則相反,雖然護士長崗位多年沒升遷,但那可是全東北知名三甲醫院腫瘤科的護士長啊,活得那叫風生水起,住上復式大房子,車子由開始的帕薩特,一路換到奔馳。
無論是我丈夫治病,還是我兒子上學;無論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鄭麗都盡最大力量助我。我能回報的,是陪她去老高(鄭麗前夫)的另一個住處捉奸,離婚時,聽她聲淚俱下地哭訴。她女兒高考時,鄭麗沒時間照顧,我便住進她的大房子里,為孩子精心做三餐。
兩個單身女人,各自帶著孩子,相互幫襯著一起走過這么多年,感情不可謂不純、不堅。但是,在2015年6月,隨著我經濟情況好轉,住上高檔房子,我倆的關系突然就變了。
我兒子從知名大學畢業后,簽到北京一家上市公司。經過八九年的奮斗,現在是公司的財務總監,年薪40萬元。自他父親離世,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度過無數艱難時日。兒子掙到錢后,第一件事就是為媽媽買房。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全款外加裝修費,兒子花了近300萬元,各方面條件都超過了鄭麗的房子。我清晰記得她第一次來坐客時,樓上樓下、角角落落走一遍,摸摸這兒、敲敲那兒,一言沒發。我做了一桌菜肴,她埋頭自顧自地吃,依舊一言沒發。突然,她被紅燒排骨里的小碎塊硌了一下,嗷地一聲摔掉筷子,捂著嘴說:“你是怎么做的,這里面都是些什么東西啊!”我忙遞上餐巾紙,又遞上一杯茶說:“喝點兒順一下,茶葉是兒媳從日本帶回來的。”
日本一詞好像把鄭麗的心刺激了,她冷笑說:“別老把日本掛在嘴上,好像你多高級似的。小日本的東西,有什么可炫耀的。你兒子那么能掙錢,咋不給你買個車再配個司機呢。就這房子,再好也在城邊子,交通多不方便。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圖這個虛榮?在市里買個二手房,生活方便,去醫院都省時間。你就是窮人思維,住這么大的房子,什么都不便利,成本又高,能承擔起嗎?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席話道出我倆關系中一慣的不平衡,她永遠是說上句的,永遠是滿滿的優越感,衣食住行永遠領先我,活得永遠比我精彩。可現在,在她看來,我是以兒子為后援,以房子為武器,開始了反超戰。她的嫉妒呼之欲出,接下來的行為更是不可思議。
鄭麗的女兒一直不太順,大學念的是三批本,畢業找不到合適工作,一會兒開網店,一會兒搞動漫,揮霍了老媽不少錢。最近又鬧起離婚,躲在媽媽家跟新婚丈夫冷戰。我過來看望,下廚做了她最喜歡吃的菜,很晚才離開。第二天一大早,鄭麗就打來電話,劈頭就問:“我那塊30多萬元的表,是不是你拿了?”
她是有塊價格不菲的名表,已經五六年了,一直放在衣櫥的一個抽屜里。我經常出入她家,早不拿晚不拿憑啥現在拿?聽上去她很氣憤,大聲說:“這塊表昨天下午我還看見了,怎么到了晚上11點就不見了呢?”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是你拿走了。
我不想爭辯,因為我沒拿,就說你報警吧,讓警方調查。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哭笑不得,鄭麗真報了警,警方又是詢問又是筆錄,還到她家一通勘查,折騰了一整天,也沒個有價值的證物。眼看天黑下來,我要回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雙手捂住臉,一聲“啊呀”,見目光齊聚過來,表情夸張地說:“想起來了,怪我,都怪我,是我放到別的地方了。”
我不能說這是嫉妒心驅使下的荒唐行動,但從這件事起,我倆幾十年的友誼開始變淡,到了今天,一點兒聯系都沒有了。
天天有戲
楊先生? 40歲? 小學教師
【訴說】我是小學體育老師,跟小蘇和汪老師同在文體教學組。組里有6個女老師,她倆在中間很惹眼。小蘇剛滿30歲,音樂老師,畢業于師范學院,鋼琴彈得好,多次代表學校在國家級的比賽中獲獎。她不光有才,還相當有貌,身材纖細,眉清目秀,在一群群小學生中間,一副神仙姐姐的樣子。
教學組組長也是位女性,姓姜,美術老師,比小蘇大3歲,課講得好,也有管理能力。只是,她的相貌實在一般,私下里,男老師戲說她是“安全區”,意思是跟姜組長在一起,是不用考慮性別的,她不會讓男人產生任何非分之想。
姜組長嫉妒小蘇,誰都能看出來。一次大家說到小蘇的琴技,姜組長頭都沒抬,醋意十足地說:“師范出來的,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還好意思為人師表嗎?”還有一次,幾位家長向她表揚蘇老師,她竟然說:“那是做教師的本分,沒啥可夸獎的。我們教學組的老師都很棒,你們的孩子跟別的老師學,一樣能彈得好。”
期末考試閱卷時,小蘇老公晚上發高燒,一早醒來,全身如泥不能動彈。她慌忙打電話叫來大哥,把老公送進醫院,醫生說是缺鉀造成的肌肉無力,輸輸液就好了。小蘇這才放心,顧不得吃早餐,匆忙趕到閱卷處,比規定時間晚了兩分鐘,但閱卷還沒開始。
本不是啥大事,小蘇也沒誤事,姜組長卻不干了,當著全體老師的面,黑著臉大聲說:“這時候還敢遲到,把工作當什么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時遲到還不如平時晚來一小時呢。這季度全勤獎,全部扣除!”說完,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中,昂首而去。
嫉妒不可怕,說點兒有醋味的風涼話,也不可怕。但像姜組長這樣,把嫉妒轉化為一種攻擊性的姿態,雞蛋里挑骨頭,就過分了,可怕了。
汪老師也是教美術的,老公是個大公司的老板,家境殷實。她認真教課,業余時間過得也認真,旅游健身,美容美體兼學茶藝,樣樣有樣,衣品、人品都不錯。組里幾位女老師,包括小蘇,背后沒少議論她,有時贊不絕口,有時譏諷貶損,但議著議著,話鋒就跑偏了。一次,她們竟然無中生有,說汪老師的老公包養了小三。男人有錢就變壞,變壞一定包小三,她們就這樣不靠譜的推斷、八卦,最后變成有鼻子有眼的“事實”。
那天,又是姜組長,把汪老師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據說神兮兮地關上門,還把腦袋向門外探了探。先讓汪老師坐下,又遞上一杯水,像發生啥大事似的說:“你要做好精神準備,千萬別生氣,身體可是自己的,氣出毛病不值當。”汪老師一頭霧水,問:“啥事啊?”姜組長說:“我也是好心,我不能眼看著好同事、好姐妹被蒙在鼓里。”然后,如此這般一通講述,汪老師眼里閃出淚花,臉都白了。
送走汪老師,姜組長馬上召集幾位女老師,里面也有小蘇。又據說,姜組長還是把腦袋向門外探了探,然后關上門,面帶憂慮地說:“汪老師也真是的,我就一道聽途說,一再解釋說明,她還是信,說回家一定要跟老公掰扯掰扯。能說得清嗎?再說人家能認嗎?這種事,一定要抓住實錘才能出手。她可真沒腦子,就這樣使蠻勁,沒事也會弄出事來……”
說者滔滔不絕,聽者開始是吃驚,聽著聽著就相互擠眉弄眼,然后是會心的笑,最后是哈哈大笑。我聽到這一幕時,第一反應是女人之間一旦嫉妒,搞起小動作來,攔都攔不住。第二反應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如果辦公室里有五六個女人,那可就熱鬧了,作為唯一的男職工,要天天看戲了。
擅妒的人都愛比較,人家越是“向陽石榴紅似火”,她越是“背陰李子酸透心”,所謂見得你差,見不得你好。怎么辦?那就想方設法損你而后快。不過,教學組里幾位女人間的嫉妒行動,都是些小惡,當面嗆一通啦,背后說點兒不好聽的話啦,僅此而已。所以,我對這些戲,尚能看和忍,有時還議議,全當聊天,給日子添點兒小滋味。
聽說你是私生女
高女士? 33歲? 公司職員
【訴說】10年前,我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做銷售,事業很順,感情卻遇到挫折。男友是個有婚史的人,3年前喪妻,有個8歲大的女兒。這孩子懂事、有教養,跟我處得不錯。于是,我決定跟他結婚,但母親堅決反對,婚事一拖就是兩年。
苦惱至極,我向在電視臺工作的女友阿平傾訴。她先是認真聽,一直在思考,半天才說:“這樣吧,我所在的節目組正在做情感類節目,讓當事人到現場錄制。在主持人和情感專家的協調下溝通,最后和解。情感專家是從臺灣請來的,很有名,很厲害的,一般人根本沒機會接觸到。”
我的婚事幾乎無解,一聽是權威專家把脈,心就活了。阿平一看,又是一通勸,我終于下了決心,為了說服母親,我豁出去了。
在阿平的熱心張羅下,我和母親來到現場彩排。第一個環節,主持人讓我講講跟男友相識相戀的過程,再談談自己的感受。我情緒很飽滿,回憶戀愛的點點滴滴,還有與母親沖突造成的傷害。說到痛處,我禁不住流下眼淚,再看母親,她也眼淚汪汪。
以為到此就結束了,誰知導演說要第二次彩排,我只好又說了一遍,盡管很尷尬,但還是動了真情。讓我萬沒想到的是,導演居然說還有第三次彩排,而這時的我,已經沒有說的沖動了。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主持人根本沒像阿平說的那樣,“充滿人文關懷,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人的尊重和體貼”,而是相當苛刻,對我的淚水無動于衷,但對我的身世格外感興趣。
我一直刻意回避這個話題,主持人干脆單刀直入:“聽說你是一個私生女,你的家庭環境是不是影響了你的擇偶觀?”聽到這話,我愣住了,這是我的絕對隱私,她怎么知道?我自然懷疑到阿平頭上,多年好姐妹,我倆無話不談,我在她面前是透明的,沒秘密。
當年,父親喜歡上母親時,他已經結婚,雖然一再承諾離婚,然后娶母親,但直到今天,母親依然是第三者的身份。我從小在這種環境里長大,受盡指責和白眼。這是母女兩代人的痛,我拼命回避,主持人卻一個勁地往這個話題上扯。就這樣,演播室變成了主持人和我與母親斗智斗勇的戰場。一邊是主持人的窮追猛打、情感專家的步步緊逼,一邊是我的迂回婉轉、母親的惜字如金。
節目播出后,后果是我不能承受的。生父責怪母親,男友提出分手,理由很明確:家丑外揚,讓他背負了太大壓力,尤其是女兒,他不想讓孩子陷入這樣的漩渦里。后來我才知道,拉我做這個節目,是阿平給我挖的坑。她之所以這么做,都是嫉妒惹的禍。我的男友是個成功的企業家,身家千萬的有錢人,她的丈夫是個公司的普通員工,打工一族。我在這一點上對她的超越,讓她妒火中燒,明知節目播出效果不良,還是以幫助之名,把我重重地推進了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