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夕陽

近來，抖音上出現了不少中老年人的視頻——比如打扮時髦的中年女性，在北京三里屯擺Pose街拍——這類被稱為“時尚奶奶”視頻，能獲得幾千萬到上億的點擊量，甚至還有網紅公司，專門包裝“時尚奶奶”，旗下有上千位“老年模特”的資源。

像這樣的視頻會火多久？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認，那就是當下中老年人的生活狀態，的確跟人們對這個群體傳統的刻板印象，大相徑庭。

最近，網上有一份有趣的報告，叫做《重新“遇見”中國的老齡化群體》。這份報告的發布者是群邑旗下一家受眾洞察平臺。該平臺對2000多位生活在中國一到三線城市的中老年人進行了深度的訪談和調研，發現了這個群體不少“反常識”的特征。

每個人都有對“變老”的懼怕，所以不想承認自己老了很正常。從調研結果看，“認為自己不老”的原因，并不是“逃避現實”這么簡單：有58%的受訪者認為，自己的心理年齡小于實際年齡，還有33%的人認為自己的外貌也小于實際年齡;他們對自己的健康狀況非常自信、樂觀，接近60%的人都認為自己的身體還不錯或者很好。換言之，中老年人認為“中年”“老年”的年齡門檻需要重新定義。

對于中老年人，我們常常還會提及另外一種定義，就是“代際”，比如50后、60后、70后，10年一個代際。其實我們都知道，對一個人價值觀影響最深的，不是出生的年份，而是十幾歲的青少年時期。

根據青少年時期不同的社會背景，我們可以給中國的中老年群體劃出三個代際：從1934年到1950年出生的那代人，在青春期經歷了新中國成立的頭15年，被稱為“革命見證者”，對于集體價值格外看重;從1951年到1963年出生的那代人，在青春期經歷了文革的動蕩，錯失芳華但重新起航，被稱為“百煉成金”的一代人;1963年以后出生的那代人，在青春期經歷了改革開放，被稱為“改革新生兒”。

用這三個代際重新劃分“中老年人”，有不少關于這個群體的判斷，恐怕都得重新審視：比如，說中老年人對新事物接受得慢，無法適應新科技、新的網絡消費方式，等等。如果是指革命見證者那代人，這個說法還有點兒道理，因為他們數字化程度或者網絡的觸達率，的確比較低。但到了“百煉成金”的那代人，數字化程度就已經接近50%;而再往后，“改革新生兒”那代人，數字化程度已經超過了70%。

從橫跨這三代人的整體數據來看，會發現他們對于新科技、新消費方式的接觸程度并不低。比如，平時上淘寶、拼多多等網站進行網購的中老年人，早已經過半。還有一個比例更高，你可能都想不到，那就是平時在中老年群體里，有超過3/4的人，都會使用諸如騰訊、愛奇藝網站，上網看視頻。對比報告的數據，有兩點比較突出，一個是關于生活方式的，一個是關于消費意愿的。

先說生活方式。有不少人想到中老年人的生活，往往會聯想到“空巢”“孤獨”“空虛”這樣的字眼。因此有很多做子女的，都會讓老一輩幫忙帶孩子——老年人反正沒什么事干，帶娃一方面能分擔子女的壓力，一方面讓孫輩陪陪他們，也能緩解他們的孤獨感。但事實如何呢？

受訪的七成中老年人表示，平時極少感到孤獨。相反，他們的生活非常豐富，平時最常做的活動有上網、聽音樂、品茶，其次是騎自行車、讀書、逛街、登山徒步。還有不少人會種花種草、跳廣場舞，等等。而且，越是年輕一代的中老年人，生活就越豐富多彩。

在帶孩子這事上，中老年人怎么看？在“革命見證者”那一代人里，大部分人認為，帶孩子的確是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但是到了“百煉成金”那一代人里，比例下降;再往后，到了“改革新生兒”那一代，大部分中老年人都明確表示，愿意出錢雇人，自己不想幫子女帶孩子。

在生活方式上，有相當一部分中老年人不僅不孤獨，而且還希望有更多獨立的時間，自己安排生活。

再說說消費意愿。我們經常聽到一種觀點，說中老年人消費觀比較保守，撬動他們的錢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實，這個群體是一個敢花、能掙的群體。從收入來看，國家統計局給出的官方數字是，這個群體平均家庭月收入接近8000元，大可以用“殷實”來形容。有超過40%的人，除了退休金以外還有其他收入，比如自己有額外的商業養老保險、房產收入、購買理財投資等。

國內的互聯網巨頭，早已經盯上了中老年群體的消費實力。阿里巴巴2019年國慶節的銷售，專門有中老年人相關消費一項，統計顯示金額有接近100%的增長。從2013年到2018年，中老年人淘寶用戶數量，翻了17倍之多。

與此同時，老年大學、老年旅游、老年閱讀等行業也開始火了起來，有近10萬中老年人表示，每年至少都會出國旅游一次，其中更是不乏要在80歲前走遍80個國家的佼佼者。

面對接觸的這些老年人，我們這些尚未年老的人，心境也發生了一次變化。之前我們覺得，老年人因為身體和精力的關系，整個人生是在逐漸走下坡路的。但現在，我們覺得，老年人和年輕人沒什么區別，都是處于自己人生的上坡路——只不過老年人的上坡路，是在退休之后開啟的第二條賽道上。

本刊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