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武：一生不了石油情

文／薛今

石油被稱為“工業(yè)的血液”，人們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不少離不開石油化工產品。我國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石油的國家，然而，由于舊中國積貧積弱，石油產業(yè)一度遠遠落后于世界發(fā)達國家。但中華兒女從不甘于人后，我國石油化工行業(yè)人才輩出，用不懈努力將行業(yè)水準推向了世界先進水平。

陳俊武是中國科學院院士、中石化洛陽工程有限公司技術委員會名譽主任，創(chuàng)造了石油煉制、煤化工領域的多個中國第一和世界第一。他32歲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58歲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64歲被評為全國工程勘察設計大師，65歲當選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88歲斬獲國家技術發(fā)明一等獎……

如今，已經(jīng)92歲高齡的陳俊武仍在堅持工作，被人們親切地稱為“90后院士”。如果問他“準備報效祖國多長時間？”陳俊武的回答是——“一生！”

學有所成

“科學報國就要有犧牲精神。”這是陳俊武常說的一句話。

1944年，17歲的陳俊武考取了北京大學工學院，填報志愿應用化學系。大二那年，陳俊武和同學一起到撫順參觀，在日本人留下的頁巖煉油廠里，他第一次見到了一座日本人丟棄的尚未啟動的煤制油裝置。從此，“石油”成了他心中縈繞不去的牽掛。

為了心中的石油夢，四年大學生活，陳俊武把青春歲月全部融進一張張書頁和筆記之中。“外面的春天與我何干，最重要的，是要讓內心充滿芬芳。”陳俊武在日記中寫道。不管時局如何動蕩，少年心中唯有刻苦學習。畢業(yè)前夕，陳俊武把自己幾年來的學習筆記整理裝訂成冊，加起來竟有20厘米厚。

1948年，畢業(yè)后的陳俊武成為遼寧撫順礦務局人造石油廠的技術員，參與人造石油工廠修復的工作。面對當時技術匱乏、生產條件簡陋的現(xiàn)實，勤奮好學的陳俊武一頭扎進車間，把自己學過的理論和眼前的裝置設備印證對照、擺弄琢磨，弄不清的問題就向專家請教，向老工人師傅學習，經(jīng)常忘了晨昏暮曉，衣服上油漬斑斑。

有一次，陳俊武在檢查脫硫槽時滯留時間太長，導致一氧化碳中毒，出現(xiàn)了頭暈惡心癥狀。同事們勸他休息兩天，他不聽，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又奔車間而去……隨后的很多年，陳俊武一直保持著這份專注和熱情，從實踐中求知、從理論上求解，廢寢忘食，樂此不疲。

爭創(chuàng)一流

今天，撫順石油二廠北催化車間門前仍立有一塊石碑，書有“中國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裝置——1965年5月”字樣。這座被稱為中國煉油工業(yè)“五朵金花”之一的裝置凝結了許多石油工作者的辛勤勞動，陳俊武就是這套裝置的設計師。

流化催化裂化是煉油工業(yè)的關鍵技術，具有投資少、操作費用低、原料適應性強等特點，是石油精煉中最重要的轉化工藝之一。當時，這類裝置在全世界不過幾十套，技術被層層封鎖。

1959年，橫空出世的大慶油田給國家提供了充足的原油，但當時國內的煉油技術卻跟不上形勢發(fā)展的需要。“這就像有了上好的大米，卻依然吃不上香噴噴的白米飯。”陳俊武形象地比喻。

1961年冬天，石油工業(yè)部決定抽調骨干力量，開展被譽為“五朵金花”的流化催化裂化、鉑重整等五項煉油工藝新技術攻關，盡快改變我國煉油工業(yè)技術落后的面貌。34歲的陳俊武臨危受命，擔任我國第一套流化催化裂化裝置設計師。

然而，裝置什么樣，怎么設計，怎么制造？每個人心里都沒有底。怎么辦？那就摸著石頭過河。消化資料、分析計算、對比論證，邊學邊干、邊干邊學。陳俊武常常一天伏案十幾個小時，腦子里全是數(shù)據(jù)和方案。其后，赴古巴實地考察，半年多的時間，他拍了400卷膠片，收集了幾萬頁資料，密密麻麻記滿了20多本學習心得……

在陳俊武主持下，1963年1000多張設計圖紙完工，1964年施工備產。陳俊武沒日沒夜地“泡”在現(xiàn)場，這個找，那個叫；這邊開會，那邊答疑，忙得像個不停轉的陀螺。

1965年5月5日，當清晨的第一縷霞光拂過地平線，位于撫順石油二廠南端的60萬噸/年流化催化裂化裝置展現(xiàn)出鋼筋鐵骨的雄姿。歷經(jīng)4年多的艱苦攻關，這個由我國自主開發(fā)、自行設計、自行施工安裝的第一朵“金花”一次投產成功，帶動我國煉油技術一舉跨越20年，接近當時世界先進水平。

在后來數(shù)十年的科研中，陳俊武繼續(xù)為我國催化裂化工程技術的進步作出巨大貢獻。1985年，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渣油催化裂化技術在石家莊煉油廠實現(xiàn)產業(yè)化并于兩年后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1989年，既有同軸結構又有高效再生的100萬噸/年催化裂化裝置在上海煉油廠建成投產，5年后該技術獲得我國催化裂化工程技術領域的第一個發(fā)明專利授權……

目前，我國建成投產的各種催化裂化裝置已有上百套，成為僅次于美國的催化裂化大國。

著書育人

1990年，62歲的陳俊武已到了退休之年，但他仍以自己的方式繼續(xù)著與石油的“不解之緣”——除了持續(xù)關注世界石化行業(yè)的發(fā)展前沿，指導重大工程技術開發(fā)和探討宏觀戰(zhàn)略性課題外，更多的精力用來為石油行業(yè)著書、育人。

1991年后的10余年時間，陳俊武開辦了三期有獨特教學方式的高級研修班，讓石油化工領域的優(yōu)秀學員接受高水準的“魔鬼訓練”。當年研修班的許多學員，如今已經(jīng)成長為石化行業(yè)的技術專家。

催化裂化是一項重要的煉油工藝，在煉油工業(yè)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在當時，國內外公開出版的關于催化裂化工藝和工程的專著卻寥若晨星，難以滿足從事催化裂化專業(yè)技術人員的需要。

陳俊武將自己多年來積累的各類技術資料分類整理成冊，精心選取工業(yè)實踐中的典型案例和數(shù)據(jù)，一一核對分析，開始潛心寫作。歷時兩年，《催化裂化工藝與工程》這本凝聚著陳俊武和一批專家智慧與心血的珍貴著作完成初稿，并于1995年正式出版發(fā)行。

2004年，《催化裂化工藝與工程》一書再版，年近八旬的陳俊武繼續(xù)擔任主編；2013年，為了迎接中國催化裂化產業(yè)化50周年，86歲的陳俊武帶領新組建的寫作修訂團隊，更加全面、系統(tǒng)地總結了國內外催化裂化技術的發(fā)展現(xiàn)狀，增補了油品清潔化技術、加氫處理技術在催化裂化技術中的應用等新內容。2015年5月，這本書的第三版終于出版發(fā)行，全書共1606頁252萬字，是一部名副其實的巨著。

70年間，陳俊武以一名共產黨員矢志奉獻的家國情懷和一名科學家科技報國的責任擔當，把個人理想融入國家發(fā)展偉業(yè)，為中國煉油工業(yè)的催化裂化技術作出一系列開創(chuàng)性貢獻，給我國高速前進的現(xiàn)代工業(yè)注入源源不斷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