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在眾多音樂史普及讀物中有這樣一本似乎已被人忘記的書籍,那便是劉再生與劉鎮鈺先生于90年代所寫的《中國音樂史話》。筆者重新閱讀此書之后有了一些新的體會與收獲。古語云以史明鑒,可以知興替。重溫經典,傳承文化,本文將從此書的三大特點展開敘述,并此做一番筆者的個人評論。
[關鍵詞]中國音樂史;音樂史話;文學性;通俗性;教育性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20)09-0136-03
翻閱歷史的畫卷,有這樣一本小巧玲瓏的音樂史著作,書的封面則是曾經震驚世界的曾侯乙墓編鐘。這本書最先針對社會音樂愛好者的受眾群體、并采取一種文學性與趣味性的敘事語言于20世紀90年代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它或許已被人淡忘,但寫其書的作者在音樂史學界卻鼎鼎有名,這本書便是由劉再生先生與劉鎮鈺先生所寫的中國音樂史話。兩位先生均都是在師范院校從事史學研究的學者,并都具有一定的學術成就與學術影響力。那么在當時為何要出這樣一本與眾不同的音樂史書籍?這其中有哪些故事?這本書在當時屬于希望美育文庫系列,那么在當時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在新時代的今日注重美育教育的同時是不是應該重新考慮該書的歷史意義?針對社會音樂愛好者應該適合怎樣音樂史的讀物并普及美育?或許這本書可以給你答案,這是筆者又重讀這本書的初衷。
縱觀歷史長河中,音樂史的著作可謂是琳瑯滿目,令人眼花繚亂,對于其著作本身的定位無非三種:第一種是具有深度研究性的著作,例如楊蔭瀏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稿》,李純一的《先秦音樂史》,等等;第二種是針對專業院?;蚋邘熢盒5囊魳肥方滩?,邏輯結構清晰嚴密,例如廖輔叔的《中國古代音樂簡史》,夏野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簡編》,孫繼南主編的針對高師的《中國音樂通史簡編》,金文達的《中國古代音樂史》,劉再生的《中國古代音樂史簡述》,等等;第三種即是面向社會音樂愛好者,文學性與趣味性結合的史話類讀物,例如最早的田青的《中國古代音樂史話》,劉再生、劉鎮鈺的《中國音樂史話》,等等。新時代以來又陸續出版了一些中國音樂史的著作,筆者也在思考在浩瀚的史學著作中,著作本身的定位是什么?著作所體現的社會功用與教育價值發揮了多少?面向社會音樂愛好者及其兒童普及美育的史學著作真正能體現的有多少?在這敘述過程中看似尖銳與批評,但正是我們所要思索的。中國音樂史的著作如定位于社會群眾,其更要凸顯著作本身的一些特色,那便是文學性、教育性與通俗性,此書便深刻體現了這三點特色,就如書中序中所說:“以史為經,以話為緯,經緯交織地形成科學而生動的史話體系,既簡明扼要地敘述了各類藝術的發生、發展和成熟的歷史,又通過通俗有趣的故事闡明了各類藝術的主要特征?!弊顬橹匾闶窃谔岣呶幕摒B的同時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及其美育教育。
通覽全書就已被書中的每個小標題所吸引,書中分為六章,第一章是音樂文明的曙光(約8000年前—公元前11世紀)、金聲玉振的風采(公元前11世紀—前221)、華夏音樂的神韻(公元前221—589)、歌舞伎樂的繁盛(公元581—960)、民間音樂的繁衍(公元960—1911)、近代音
樂的崛起(1912—1949),在閱讀每個章節的小標題仿佛已被作者帶入進了歷史的畫卷之中,去看一看神奇的東方魔笛,去聽一聽走街串巷的木鐸聲,去感受一下琴弦上的刀光劍影、刑場上的千古絕唱,每一個專題都敘述了不同的歷史故事,每個專題都詮釋歷史中文化內涵,每個專題都讓人深思并富含一定的教育意義。錢穆先生說過對待歷史要有一種溫情與敬意,當讀到刑場上的千古絕唱上不禁為嵇康將音樂融化入生命而感動,在讀到祈雨樓上的琵琶角逐不禁為琵琶技藝的高超而感嘆,在讀到從竇娥冤到牡丹亭而感傷,這便是作者書寫的魅力所在,歸納全書筆者覺得具有此書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文學性
音樂史普及類的讀物怎樣吸引讀者,文學性便是最大的一個考慮因素。北大教授陳理群曾說過學好語文是一輩子的事,正是兩位作者有著深厚的中文功底才把一本音樂史的書籍寫得如圣文之雅麗,銜華而佩實。專題章節隨處可見的古典詩詞的運用,并不刻意但卻突顯了出每章的文學特點,例如一首“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是紅妝;歌鐘喧夜更漏暗,羅綺滿街塵土香。讓我們領略到大唐的社會音樂繁榮”,一首“聲似胡兒彈舌語,愁如塞月恨邊云”讓我們驚嘆琵琶技藝的絕倫,一首“勸世人,休結交有錢富漢;結交他,把你下眼來看,似這般冷淡人心,守本分,切不可與他高攀”。更體現出音樂學者朱載堉的蔑視權貴,大義凜然。自古至今音樂與文學的關系緊密不可分,早在《尚書》中就寫道:“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币魳肥返臅鴮懠訌娨恍┪膶W性的表達在今后史學撰寫當中有待加強。
二、教育性
音樂史的普及讀物除了要具有文學性本身的特點之外,還要讓讀者感受到一種教育意義,換句話說作者是要有教育情懷的人來寫普及讀物更能體現其書的教育價值。在書中許多敘述性的話語都讓人看后深思,不僅在陳述歷史事實,作者也在評價其樂人,樂事。例如在寫到呼風喚雨的琴聲一章時,即弘揚了古琴作為中國最優秀的傳統文化理應得到傳承與發展,另一方面從師曠的彈琴中描述了一種文化現象,即春秋時期的音樂已力圖從冗長、呆板的宗教氣息中轉向歌頌人與大自然的主題,力圖告訴讀者尤其是兒童要秉持天性,順遂自然規律,須在尊重客觀規律前提下適當發揮主觀能動性。例如在寫到形如蝌蚪的“天書”一書中濃墨重彩地寫到了屬于我國的敦煌藏經洞多次被外國人盜取,現只有一份樂譜,即《琵琶譜》的寫卷,另有《琵琶二十譜字》一件。我們不應忘記自己的音樂歷史文化,保護屬于我們的音樂文化遺產,中國自古以來是有自己的樂譜文化,我們有著自己的一套音樂體系才不至于再次陷入“歐洲中心論”的影響。近代以來嘔心瀝血、傳播音樂火種的蕭友梅、黃自的音樂事跡同樣值得再去重溫與關注,聶耳的《義勇軍進行曲》、冼星海的《黃河大合唱》理應燃起我們的愛國主義情懷,無論在何方何地,個人之家國情懷理應成為精神信仰。
三、通俗性
史話的書寫作者在強調史料的同時,以一種更加故事性的敘述便于讀者理解與領悟,無形中受到教化。在這本書中許多精彩的小故事或是傳說,或是由古文獻翻譯而來,都讓我們更能銘記。例如在講到古琴曲《廣陵散》時的背后故事,作者講到聶政刺殺韓王的艱辛與不易,為了報仇不惜敲掉自己的門牙,又彈了三年琴,最后在誰都沒有認出其身份的情況下入宮給韓王彈琴,將匕首藏在琴中報仇成功。這段故事同樣歌頌了聶政不畏強暴、寧死不屈的英雄氣魄。例如書寫熱愛音樂的唐玄宗時寫到其上朝之時用兩手不住地在腹上按動,退朝后下面人便詢問唐玄宗是否哪里身體不舒服,唐玄宗便回答夜間做夢夢游月宮,仙女為他彈奏美妙無比的音樂,一覺醒來那凄楚動人的音調依然在耳邊回響,怕遺忘所以便在龍袍中揣一支玉笛,用手指在笛孔上按摩熟記旋律。我們不禁為他對音樂的癡迷而感動,現如今的藝術工作者首先要熱愛音樂,才能熱衷于這一事業。著作中還提到了許多用故事揭示歷史,用故事突顯文化,真正體現了史話著作的通俗性但也不失學術性。另外在文獻史料的引用中也盡量擇取《史記》《漢書·藝文志》等一些大眾普遍接觸的文獻,甚至很多選取唐詩宋詞的內容,從一定程度上作者對史料的選擇也是經過一番考量的。因為畢竟史話類的著作通俗性還是非常重要的。
這本著作在當時90年代是希望美育文庫的一套叢書,也包含西方的內容,目的是能讓中小學生進行美育教育的輔導教材,同時全面提高全民的文化修養。美育早在80年代就有趙沨、呂驥、姚思源等一批學者呼吁,德育是一個大圈圈,美育是一個小圈圈已經改變到音樂教育要以審美教育為核心,這套書籍便是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下出版,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力。在國家更加強調立德樹人,以美育人,以美化人的今日更需要面向中小學的音樂美育書籍,在中國音樂史的著作當中貌似自從90年代這套書籍出版以后再沒有系列美育史話書籍面向中學或高中,筆者認為在學生上中學以后除了基本的音樂課的教授,更應該普及音樂史的知識與教育,史學教育在突出以史明鑒的前提下,更要體現育人價值,喚起學生對本民族音樂文化的尊重與認同,進行民族音樂文化教育,使學生在認清當下的基礎上更加強自我認同,民族認同。例如自古以來音樂文化講求律調譜器,中國自古以來便各有自己的體系,學生在熟知五線譜的同時更要會認工尺譜,中國的傳統音樂文化就像唐君毅先生所說:“世界之民族,皆有音樂,而音樂之意趣,能與其文化之各方面,皆息息相關者,蓋莫如昔之中國。[2]”這也正是史學教育應該突顯的地方。中國的傳統文化就像一條河流,就像黃翔鵬先生所比喻自然界的河流有干涸的時候,也有污染的時候,但是人類文化中音樂傳統的大河永遠未曾停止過流動;即使有時遭到了污染,也隨即會有萬壑奔泉融匯為蕩滌垢滓的力量。我更要千倍萬倍地贊美華夏民族音樂傳統的長江大河[3]。音樂的傳統的精神永不泯滅。
關于此書的作者劉再生先生與劉鎮鈺先生兩位音樂史學界的前輩,劉再生先生在山東師范大學長期從事音樂史學的研究,正如喬建中先生所評論的那樣:“三十年來,再生先生堅守史論兩域,縱橫捭闔,成就斐然。[4]”最為著名便是那兩本音樂史的簡述,即《中國古代音樂史簡述》與《中國近代音樂史簡述》。至今依然在許多高校作為教學用書與考研教材。劉鎮鈺先生工作于湖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其著作有《跟我學琵琶》《跟我學琵琶練習曲集》《湖南當代音樂史》等,兩位先生都具有理論與實踐結合的史學研究的功底,在史學界做出了一定的學術貢獻。
對于音樂史的普及讀物田青先生最先開之先河,吉聯抗先生曾發文稱贊該書熔想象、描寫、介紹、論證于一爐,共同達到趣味性和知識性的目的。但卻對此書知識性的許多問題提出了質疑與更正。這從一個角度說明了史話類著作書寫需要把握多個方面,如若掌握錯誤的史料信息將容易給讀者傳遞錯誤的內容,例如吉聯抗先生指出田青先生文中關于唐朝九部樂沿襲隋的九部樂,只是加上“燕樂”作為第一部,同時把隋朝九部樂最后的“禮畢”置于九部之外,卻并沒有去掉“天竺樂”加入“扶南樂”[5]。這條史料在劉再生、劉鎮鈺著《中國音樂史話》一書中進行了更正。所以說史話類的著作既要重視史料的翔實與信息準確,又要把握敘事的風格與語言被讀者所接受,所以說史話類的著作不僅要注重文學性、趣味性、學術性與教育性,更要向吉聯抗先生所說要熔想象、描寫、介紹、論證于一爐。
最后本書唯一一點小遺憾就是缺少一些參考文獻的引注與推薦閱讀書目,這樣以便于我們方便地查找原始史料進行閱讀,參考書目可以更好地擴展我們的學術視野。但瑕不掩瑜,此書能在90年代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敘事語言出版非常博人眼球,因為史話類的著作還是不好駕馭的??鬃釉疲骸爸卟蝗绾弥?,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重讀《中國音樂史話》,重讀音樂經典,在新時代之今日更具有新的學術意義。
注釋:
[1]劉再生,劉鎮鈺.中國音樂史話[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5:3.
[2]唐君毅.唐君毅全集第15卷 東西文化與當今世界[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6:67.
[3]田 青.中國古代音樂史話[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4:2.
[4]喬建中.探究天人之際求索古今之變——劉再生教授四十年治史論樂一席談[J].人民音樂,2019(01):6.
[5]吉聯抗.讀《中國古代音樂史話》[J].中國音樂,1984(04):44.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