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當收“

○ 周曉燕

(黑龍江大學 文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

憑借著較高的人氣和使用率，“懟”2017年度被列入“十大流行語”(《咬文嚼字》雜志編輯部發布)和“十大網絡用語”(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商務印書館、人民網、騰訊網聯合發布)，流行起來的“懟”主要表達言語和行為上的沖突與對立，不但通行于網絡交際，而且頻繁出現在權威媒體和傳統紙媒中。有評論者認為“懟”的流行具有一定的合理性[1]，甚至認為其新讀音、新用法應該進入《現代漢語詞典》[2]。然而，《現代漢語詞典》收錄詞條“懟”，注音duì，釋義為“怨”。無論從漢語的歷時演變，還是發展現狀來看，“懟”都與當下的流行意義毫無關系。事實上，早有網友和研究者指出大眾媒體中頻頻使用的“懟”是個“別字”，并嘗試證明比“懟”更有資格記錄這個新用法的是方言詞“”[3-4]。本文嘗試論證《現代漢語詞典》收錄“”的必要性，以求推進“”的全民化進程，規范流行用語的使用。

行為動作義 → 言說行為義

傾 把東西倒出來 傾吐，傾訴

抽 引，引出 伸展，抒發

提 懸持；拎起 說起

掛 懸掛 掛在嘴上

掘 挖 方言，辱罵

攀 牽挽；牽引 說，談

(搜狐網，2019-07-22)

(濕地中國，2019-07-15)

《現代漢語詞典》以記錄普通話詞匯為主，是為推廣普通話，促進漢語規范化服務的。劉叔新認為，“普通話作為漢民族共同語，需要不斷吸收某些廣泛使用開來的方言詞，以及時反映人民口語的發展，并從中獲取豐富詞匯的養料。”[6]張世祿論述了普通話規范方言詞的三大依據：普遍性、需要性、明確性[7]。方言詞的使用，除了具備普遍性、需要性、明確性特點外，還呈現出明顯的系統性。

(一)普遍性

(二)需要性

需要性關注與普通話的互補關系。關于《現代漢語詞典》吸納方言詞的需要性原則，學者們認為普通話應該收錄日常學習被需要的、與普通話具有互補性質的方言詞，例如：蘇新春強調要“注重收錄富于方言個性與地區文化蘊意的詞語、注意收錄對普通話有互補作用的詞義”[8]；劉曉梅認為收錄方言應“主收有補充價值的方言詞，慎收無補充價值的”[9]。隨著網絡社會信息交換的愈加便捷，無論機構還是個人，公開發聲變得越來越平常。這也導致立場矛盾與觀點沖突頻頻發生，你來我往論戰不休。相比“怒斥、強烈回應、抨擊”等詞語，“(懟)”以簡潔的形式、豐富的語義、生動的語用特征和廣泛的群眾基礎有效豐富和補充了普通話詞匯系統，具有不可替代性。

(三)明確性

明確性是指能否經受一定的時間考驗。通過對近兩年來網絡用例的搜集可以發現，與一般網紅詞語的曇花一現不同，“(懟)”的使用頻率呈現出持續走高的態勢，根據自媒體交際與現代傳播方式的特點可以大膽推斷該詞的熱度將會延續下去，成為漢語詞匯穩定的構成要素。由此帶來的影響是：一方面部分學者與討論者希望辨正是非，恢復語言系統的正常使用秩序，各類網站、貼吧關于“懟”與“”的讀音與意義的討論不絕于耳，傳統紙媒紛紛轉載，甚至成為高中語文訓練的閱讀分析材料；另一方面，普通大眾不辨是非、從眾從俗，隨波逐流的心理十分廣泛，迫切需要權威機構的有效引導與合理規范。

(四)系統性

系統性體現在詞典所收詞語之間的關聯程度。漢語史上表示身體行為的動詞大規模引申出言說類語義，進入言說語義域，這種從行為域向言說域的映射，是具體語義與抽象語義的系統關聯。這些身體行為動詞的言說義在詞典中已成為獨立的義項，表明此類語義已經約定俗成，成為人們日常言談與思維的一部分。發生此類隱喻的身體行為動詞中大部分是手部漢字，手部字表達身體與言說動作行為意義體現了漢語中字和詞之間的親密互動，是漢字表義屬性的重要體現，也是漢語動詞系統的發展規律之一。《現代漢語詞典》已經收錄的具有身體行為動作義和言說義的動詞如下：

行為動作義 → 言說行為義

扯 拉 漫無邊際地閑談

擼 〈方〉捋 訓斥，斥責

批 〈書〉用手掌打 批判，批評

損 減少 〈方〉用尖刻的話挖苦人

互聯網時代，在新的語境和傳播介質的推動下，網絡詞語的洪流可謂波濤洶涌、泥沙俱下，有的明明是突破了語言習慣，挑戰了語言規則，但卻絲毫不妨礙新用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而來。網絡凝縮了時空距離，變革了傳播形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語言的使用及語言本體。《現代漢語詞典》需要及時反映漢語的發展，也要不斷促進漢語的規范化。與常用詞匯相對應的文字的缺位，不可避免地會導致大眾的不知所措與盲目濫用，長此以往，語言的規范化也會受到不應有的挑戰，因此建議將兼具方言詞和流行詞雙重屬性的“”納入《現代漢語詞典》中，使之成為普通話的基礎詞，或者列為方言詞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