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之情（外二首）

魏淡

當我把一種草木錯認

我認錯的還有他該有的氣場和城府

和我相似的動物

有比草木淺薄和平庸的氣場

今夜，我不想把我充足的氣力枉費于山重水復

于是，我漸漸聽到草木的嬌羞之情

甚至，還有對我的信任

我是擅于在黑暗里召集群鳥的青蟲

在睡眠之前擁有撮合孤獨者的欲望

我背上的蠻力支撐我喚醒草木對群鳥的熱忱

我心里的欣慰證明青蟲有著和草木一樣的厚意

夜至此時誕生的情節已足夠豐富

但我仍然被靜止于草木迂回婉轉的深情

人要高于草木

人會高于草木

這是我這個夜晚將憂傷剔除后所余最大的善意

植物愛情

朋友遠處低聲吟唱

像不事聲張的小雪

一輩子走不出雨雪的少年

在南方的小城呼應他的沉靜

想要擁有植物和愛情

風來時? 植物輕擺? 愛情結出花苞

長在我骨頭里的植物? 一定閱盡雨雪

蓬勃的生命力像航船的最后一次加速

意在將海岸收服

臆想里的愛情? 有感知光線和人世體溫的能力

能不動聲色地將成人的少年情懷與追逐之趣

運往山巔? 接受陽光的檢閱

那時候太陽距離我們僅數尺之遙

我們像孩子一樣交換自己的愛情宣言

交換各自的苦難和對上帝的敬畏

我們也會像孩子一樣? 藏好陽光的恩情? 牽手下山

并省略埋伏多年? 陳舊迂腐的遍地荊棘

秋天之窗，時辰慢行

車馬不擇山而行

選擇我的瞳孔

選擇我眼球里倒映的馬路

一生的凝視濃縮為一天

十二個時辰各自安身

每個時辰都有車鳴馬嘯

每個時辰人們進進出出

一條路? 一些時辰 一些車馬人流

一陣燦爛的秋光何須苦等

我已經飲下太多人間苦樂

無力攜帶世故的靈藥趕我的路

將緩慢的時辰在秋光里耗盡已然很好

耗盡吧? 緩緩地

像尾隨一首舒緩卻蕩氣回腸的樂曲

在日常生活的海岸

分析每一個擱淺音符的成色

包括材質? 包括月光的遺留 星星的嘆息

美好安詳? 這是秋天之窗的全部骨肉

飽滿? 進入我的胃有時又讓我無故消隱

人一旦消隱，便有神諭降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