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如
提起戶外攀巖,也許人們的腦海里會下意識地浮現出專業的運動員正在懸崖絕壁上攀登的矯健身姿,令人驚嘆,也令人望之生畏。但是在顏少柯與他同為攀巖愛好者的朋友們眼里,攀巖一詞更近似一個廣泛的概念,囊括了與之相關的戶外運動。
戶外運動的特點便是與自然為伴,鮮有攀巖如此貼近自然的方式,當手、腳乃至整個身體都緊緊貼著樹干或石頭,真實粗糙的摩擦與觸感,縈繞在鼻尖的草木氣息,以及全身交予的依賴與支撐,是一種全新的體驗。而攀巖并非是只有專業人士才能進行的活動,只要戴好安全帽、系好安全帶,在保護裝置下進行嘗試,從攀樹,到抱石,再到真正攀上一處石壁,它既有充滿腎上腺素的征服,也能讓初學者與愛好者感受到其中的無窮樂趣。
攀樹 高處風景獨好
位于橫琴的石博園內樹木參天,奇石棋布,在這里,我們見到了顏少柯以及他的朋友們——一群已有二十余年攀巖經驗的攀巖愛好者。石博園內雖然沒有陡峭山峰,但也是他們的“根據地”之一,答案就藏在這里的樹與石頭之中。想要進行攀巖,第一步應該如何開始?這是每一個初學愛好者會面臨的問題。而顏少柯為我們介紹的“入門課程”,從樹開始。
早在作為一項戶外運動之前,攀樹便有漫長的歷史,遠古至今,人們就為了采擷果實或是獲得更好的視野而攀到樹頂。在石博園的樹林里,一棵挺拔的木棉亭亭玉立,陽光在如綠云般的樹冠間隙中灑落,還能看見湛藍天空的一角,樹上已經用特定綁帶扣好了一圈圈攀登支點。作為“循序漸進”的第一課,最為重要的就是學習如何使用攀登工具與進行安全保護措施,顏少柯為我們細細介紹了常用攀巖工具的使用方法以及它們的作用。
攀樹與戶外攀巖的保護措施幾乎一致,攀登者需要戴好安全帽,穿上坐式安全帶,攀登繩一端穿過與安全帶相連的八字環,另一端在引導繩的作用下從樹的最高點穿過,由同樣穿著安全帶的下方保護者來控制。在攀登過程中,保護人不斷收繩,這是為了讓攀登者胸前不留有余繩,但也不要拉得過緊,以免影響攀登者行動。攀登過程中,手主要是用來掌握方向,真正發揮作用的是腳的力量,要用前腳掌的內側踩到支點,進行發力,在每一步都踩穩后才能繼續往上。
在做好安全防護措施后,攀登開始了。向上攀登是一種與地面運動不大相同的感受,過程中的每一步都在克服重力,依靠著自己的力量將自己送到離天空更近的地方,那些在地面上看起來小小的落腳點,等到真正踏上來后恐懼反而消弭了,攀登的過程中,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棵樹,渴望迎著最上方的風光雨露而茁壯成長。攀到樹的最高處,上方就是沐浴著陽光的樹葉,脫離久困于地面的樊籠,如今可以望一眼它們平時所見的風景。而落地時,可以往后仰,手松開繩子,放心地將身體交給安全帶與保護裝置,嘗試著游刃有余地蹬著樹干,擺出“凌波微步”般瀟灑的造型。
石博園中還有一株筆直高聳的細葉榕,這里布置了一架“繩梯”。比起固定了攀登點的樹干來說,繩梯在攀登過程中會由于重力而搖擺,大大增加了攀登的難度,需要對身體有一定掌控力才能穩定重心。攀登繩梯所需做的準備工作與安全保護與攀樹別無二致,在攀登技術尚未達標的情況下,我們還是需要在繩梯底部固定的情況下才能順利登頂。
在繩梯的最高點的樹枝上系著一個鈴鐺,攀到最高處后拉響它,就好像短跑時沖過了終點的撞線,賦予這個過程一份具象化的榮耀儀式。而樹頂幾條斜逸而出的樹枝,仿佛是電影《怦然心動》海報上的一幕。電影中女主角所生活的街區內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有一次她為了取下掛在樹梢的風箏,爬上了梧桐樹的頂部,“我越爬越高,景色也越來越令我驚艷,我發現微風是如此清香,像陽光混著野草香。”攀爬的過程本就充滿挑戰與趣味,而且它還會帶來美妙的結果。抵達別人鮮有涉足的地方,才能欣賞到別人看不到的風景,讓自己從日常的生活視角中抽離出來,俯瞰著自己置身的城市,就是最好的犒賞。
抱石 一石千重趣
石博園中有千奇百怪的石頭,或嶙峋,或陡峭,或凹凸不平,或光滑平整,對游客而言,它們各有觀賞的趣味,但對于顏少柯他們而言,這些石頭還有另一重“妙用”。他們輕車熟路地搬起兩層氣墊,來到石博園水池一塊看似“其貌不揚”的灰色石頭旁邊。
在與攀巖相關的眾多方式中,還有一種被稱為“抱石”。 抱石,是指攀登者在無繩索的狀態下,只靠攀登者自身力量完成攀登。抱石運動具有夸張、有力度的美感,被稱為“峭壁上的芭蕾”。抱石中的“抱”字簡潔而恰當地形容出攀登者與石頭之間的關系,在他們的眼中,一塊巨石,他們就可以“把玩”整整一天。
仰頭仔細端詳,在氣墊暗示下,我們試圖尋找這塊二米多高的石頭的奧秘——在它四面石壁中,其中一面石頭縫隙大,可以觀察到不少可以落腳的地方。也許這面石壁可以攀登?可是防護氣墊卻放在與它相鄰的石壁下方,那一面石壁在我們看來幾乎是垂直平整的。顏少柯很快解答了這個疑惑,原來這塊石頭兩面都可以攀爬,不過縫隙大的一面只是“簡單模式”,而這塊較為平整的一面則是“進階模式”。
“和攀樹比起來,抱石需要有一定的攀巖經驗。它沒有安全帶和攀登繩進行保護,只有下面的氣墊防摔。而且攀樹有固定的支點,抱石則沒有,這就需要抱石人自己發現支點。”
顏少柯說著,就巖壁的縫隙上尋找起來,不一會兒他就將手放在石壁上的某處示意,湊近一看,這是一個約能容納四根指頭的“小坑”,但在顏少柯看來,這已經是一個不錯的借力點,在實際攀爬的過程中,甚至連一個看上去只是些微凸起、只有一指寬的縫隙也是一個“很好的支點”。
要在自然生長的石頭上“就地取材”,這就對抱石者的臂力、腿力與腰腹力的要求較高。與之對應,抱石的訣竅,就是以腳作為支撐,身體要貼近石壁,站穩后再繼續發力,用腳內側的力量與指頭的力量帶起身體。顏少柯干脆為我們做起了展示,開始攀爬這一面石壁。武俠小說里常描述輕功高手飛檐走壁、如履平地,如今可以通過抱石窺見一二,仿佛他們輕輕一用力,就將身體送了上去,在石壁上騰挪,從一個支點到另一個支點,中間橫過的距離令人驚嘆,體現著身體的掌控力、平衡力與柔軟性。“貼不貼石壁,完全就是兩個效果。有些人的身體離石壁很遠,全是靠手的力量把自己的身體拽上去,但是當他貼近石壁時,腳受力,手就會變得放松。”在石壁上,顏少柯顯得游刃有余,他讓我們觀察,當他在巖壁稍作休息時,是右腳和左手在受力,其余肢體就可以放松。另外還需要注意不要以風化巖石作為支撐,風化巖石看似結實,實則內部脆弱,可能承受不了成年人的體重,稍微受力就會裂開。
也正因此,抱石可以用來訓練一些基本的動作,“抱石并不在于要攀爬的高度,而是在于訓練的技巧。”手在攀登的時候應該如何找支點,指尖如何受力,腳踩哪個位置更有利于發力,在抱石的過程中,這些都是納入考慮范圍的因素,同時也構成了抱石的樂趣。在石壁下方評估攀登路線時,受仰望視角的限制,人難以確切地判斷出所有支點,只有攀登到相對的高度,才會有柳暗花明的新發現。每一塊巖石的材質、構造不一樣,能帶來完全不同的體驗。即使是同一塊石頭,可以從中挖掘出無數種玩法,如果是有經驗的老手,還可以設置許多種攀路線出來,通過規定只允許攀巖者踩某個點、握某個點而調節難度,或者是對攀登次數進行限制,不斷探索出新的路線,讓每一次嘗試都充滿新鮮感。
攀巖 其樂無窮
石博園中可供抱石把玩的石頭不在少數,顏少柯介紹,珠海就有不少適合抱石的石頭,可謂得天獨厚。這個總結來自于他二十余年來攀巖探索中的觀察,早在1997年,顏少柯與一群攀巖愛好者就在板樟山摸索攀巖路線,隨后足跡遍布石景山、將軍山以及各個海島,探索珠海可以攀登的巖壁。
如今人工巖壁的攀巖項目逐漸增多,它的場地相對于天然巖壁而言更為方便,為大眾起到了良好的普及作用,同時也更大程度保證了防護安全。相比之下,戶外攀巖的的風險性和不確定性都高了不少,不過一些攀巖愛好者經常爬過的巖壁就比較安全。
顏少柯印象最深的一次攀登是在2000年,他與同是攀巖愛好者的朋友們前往廣州白云山,嘗試攀登一條在當時被認為比較難的路線。多年后,當年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顏少柯還記得自己坐在吉普車里,心中滿載著去挑戰未知的興奮。攀登時的細節他仍記憶猶新,絕大部分情況下,攀登并非一氣呵成,而是一個需要不斷摸索、嘗試并迎難而上的過程,“因為抵達一個落點后,剩余的力量可能不夠支撐我們繼續攀登,所以必須得放松下來,回到原點,再次進行嘗試。”對于未知的巖壁,每一個落點都需要確保可行性與安全性,顏少柯他們一步步地前進,最終群策群力地開辟出一條通往目的地的路線,在五個多小時的鏖戰后,終于在彼此幫助下成功登上了目標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頂端的風景美不勝收,在顏少柯心中,這是一次非常圓滿的攀登之行。
在白云山時,顏少柯見到了許多來自天南海北的專業攀巖愛好者。相對這些擁有充足經驗的專業愛好者來說,他們只是憑借著愛好剛入門不久的業余愛好者,但無論是攀登過程中的挑戰,還是成功登頂的喜悅,這些感受并不會因此減少一絲一毫。挑戰、征服、成就感,攀巖運動中蘊藏的每一個詞語都讓人沸騰,當最終攀登上一處以前從未登頂的石壁,隨之而來的滿足感難以言喻。這種“征服”也并非意味著一定要抵達最高處,在自然設下的阻礙之外,自己也是自己的對手,攀登過程中一個落點、一個動作的突破就足以令人心潮澎湃。愛好者們之間還會彼此切磋,要是誰能用某一個動作登上某一個點,就是一次值得慶祝的成功。
同時,攀巖不僅僅是追求腎上腺素的刺激,也是一種人與自然之間無隙的對話方式。“通過攀巖,我可以釋放出生活的壓力。”顏少柯說,每當他攀至半空,他都能從中獲得一種來源于自然的安撫,與自然親近,會讓人的心情變得放松愉悅。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既是挑戰,也是安撫,也許在每個人親自摸到石壁那一剎那,攀巖的魅力就會“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