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承

郭帆Frant Gwo你抬頭的樣子很美297*420cm速寫2020
二月二龍抬頭,是中國傳統的春耕節。從南到北,春天扶搖而上。郭帆的創意來自于龍抬頭:身穿防護服的醫生,抬頭望向遠方,目光堅定,頭上盤桓著一條中國龍。畫作之名——你抬頭的樣子很美。這是新冠疫情中,《流浪地球》的導演郭帆為《ELLEMEN》特別創作的封面。
從來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不論是《流浪地球》中的太陽毀滅,或是真實世界中的疫情當前,都有無數平凡的勇者舍身逆行。郭帆借這幅畫,向疫情中的逆行者致敬。
從無名少年、法律系學生,及至中國科幻電影的明星導演,郭帆用了整整二十三年。在滿是六便士的世界,只有極少數人能遵從內心,追尋月亮。郭帆走得跌跌撞撞,但勇敢堅毅。
電影里,流浪地球的宇宙之旅尚未抵達終點,現實中,郭帆的科幻電影之旅也才剛剛啟程。他依舊是當年仰望星空的少年。
“希望是什么?希望是這個時代比鉆石還要珍貴的東西。”這是《流浪地球》里的經典臺詞。疫情蔓延的日子,對于身處其中的人而言,希望顯得愈加珍貴。

電影編劇、導演和監制。代表作品有電影《流浪地球》、《同桌的你》和《李獻計歷險記》等。曾獲第十六屆韓國富川國際電影節最佳亞洲電影獎;第二十一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組委會大獎;第十屆中美電影節金天使獎;第二十六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影片獎;第九屆北京國際電影節最佳視覺效果獎等;第十五屆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獎。
Q:能否介紹一下這次封面畫作的靈感來源和創作的過程?
A:新冠肺炎疫情發展至今,我覺得付出最多,承擔最多的,就是醫護人員,有些人甚至因此付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希望畫一些東西,做一些簡單的創作,去贊揚那些此時此刻仍然奮戰在一線的醫護人員。二月二龍抬頭,是中國的傳統節日,也象征著春天來了。于是,我畫了一位身穿防護服,抬起頭的醫生,背景是一條騰飛的龍。這幅畫的主題是“你抬頭的樣子很美”。
Q:新冠疫情引起全民關注,哪些故事或者場景特別觸動你?
A:觸動很多,印象最深的還是醫護。我看到很多醫護的照片,比如他們摘下口罩之后,臉上布滿壓痕,比如醫護夫婦只能隔著玻璃門相望。正值春節,原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而一些醫護的全家福,都是在一線醫院拍的,有一家人的合照甚至是拼出來的。
我覺得這些故事和細節充滿意義,他們就像《流浪地球》里舍生忘死,參與救援的人。
Q:疫情發展至今,有網友將“抗疫”的過程與《流浪地球》中的救援行動類比,稱之為“中國式救援”。你怎么看待這種比較?
A:中國救援與中國科幻確實是相通的。它們都很中國,其中彰顯的也是中國式的智慧。當我們遇到災難時,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景:所有人齊心協力,去面對困境。十七年前的“非典”如此,2008年的汶川地震以及1998年的洪水,都是如此。勝利不能歸因于某一個人,它是集體的,這是我們的特色。
基辛格說:“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不過,這些勇敢的人都是普通人,只不過他們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我們一直不缺英雄,我們的英雄就在你我身邊。在關鍵時刻,每一個凡人都有可能成為英雄。
Q:我們留意到,你還參加了《兩地書》的節目,給日本的“鞠躬女孩”寫信。
A:疫情伊始,我就在想,能不能盡一點綿薄之力,我相信很多人有相同的想法。我從網上看到一則新聞,一位14歲的日本女孩,在東京燈會上穿紅色旗袍為武漢募捐。每一次收到善款,她都要鞠躬90度,網友稱之為“鞠躬女孩”。她和韓朵朵很像,一樣的年齡,一樣的善良。她的攤位上掛著橫幅,寫著:“山川異域、日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我深受感動,希望通過自己的影響力,讓這些普通人的善意和努力,能夠被看到,被關注到。所以,我就上了那檔節目,給她寫信。如同《詩經》所云:“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是善良、理解和愛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Q:觀眾認識你,都是通過《流浪地球》或者《同桌的你》,可能并不知道你的繪畫才能。能介紹一下畫畫的故事嗎?
A:我大概在三四歲的時候開始畫畫,沒有經過正規的美術學習,全靠自己摸索。大學畢業之后,我進入旅游衛視工作,因為工作需要,開始接觸平面設計。
繪畫對我拍電影大有裨益。《流浪地球》籌備時,需要繪制三千張概念設計圖、八千張分鏡頭畫稿,電影中還涉及兩千多個特效鏡頭,畫圖是最高效的溝通方式。
我印象最深的是上海陸家嘴標志建筑物崩坍的畫面,一共修改了251版。每次修改都會重畫一次,有時候是因為樓梯的設計,有時候是大樓的傾斜角度,有時候是冰塊的大小。那幅畫面的每一個細節,都仿佛刻在我的腦海中。這是一種很特別的體驗。
Q:去年春節檔,你是在電影院度過的。今年春節你是如何度過的?
A:我原本打算回家,因為疫情退票留在北京。我覺得這是一個思考、創作的機會,所以整個團隊正月初八就復工了。我們通過視頻會議的方式,討論了《流浪地球2》的劇本。2020年,一切歸零,重新出發。我們預計花四年的時間打磨這部續集。我希望沉下去,竭盡所能做到最好。如果一個人想擁有他從未有過的東西,那么他必須去做他從未做過的事情,付出從未付出的努力。
Q:從你的視角來看,中國科幻電影目前處于什么階段?
A:只能說剛剛起步。科幻電影處于工業電影的金字塔塔尖,它涉及繁雜的工業部分,對電影技術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我們國家的電影工業,其實也處在剛起步的階段,所以不只是科幻片,而是整個行業都處在探索期,任重道遠。
不過,我們正在嘗試跟電影學院合作。這算是創作之外的事情。我們打算以一些影片為例,采訪行業內各個工種的人,梳理一套中國電影工業的流程和標準。我們和好萊塢的電影工業相比,差距懸殊。如果說他們是在高速公路上開汽車,那么我們還在騎自行車。現在我們做的事是修橋鋪路,然后再將自行車換成三輪車甚至汽車。我們制定了一個五年計劃,后期會陸續發布相關的進展。
Q:在未來,中國科幻電影或者說中國電影,有沒有可能給世界電影帶來一些新的東西?
A:我覺得一定可以,通過一代一代中國電影人的努力,一定有那么一天。在電影制作領域,我們有很多榜樣。比如卡梅隆導演,他對電影很執著且嚴謹,《阿凡達2》預告多年,依然沒有明確的上映時間。他在憋大招,想呈現給觀眾完全不同的觀影體驗。比如李安導演,嘗試120幀的表現手法。他們都在探索影像的極致化的邊界。他們對我的影響很大。至于中國科幻電影或者說中國電影真正崛起,即使我們這一代人做不到,下一代也一定可以做到。功成不必在我,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往前探索。
“希望是什么?希望是這個時代比鉆石還要珍貴的東西。”這是劉慈欣書中的原話,也是電影中的臺詞。其實,不論對于科幻電影,還是面對新冠疫情,希望都是彌足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