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座孤島

果粒橙

奶奶又一次在嘴里絮絮叨叨：“我的帽子不見了，我的帽子不見了，一定是被小王拿去了……”

媽媽沒好氣地對奶奶說：“媽，小王在外面工作都半年沒有回來了。”

奶奶遲疑了一下，雙手不知所措地撓撓頭，隨即又喃喃自語：“那一定是被小琪拿走了，一定是被小琪拿走的……”

我站在一旁，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一個十五六歲、正值青春年少、個性飛揚的少女，怎么可能會喜歡奶奶那頂黑如墨、只露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上了年代的粗毛線帽子？

奶奶是真的越老越糊涂了。

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真相，但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因為爺爺。

爺爺的身體十分健朗，記憶力好著呢，不過他可記仇了，任何一句和奶奶有關的“壞話”，他都不會忘記。

他總是說：“老太婆才不糊涂呢！”大家總是尷尬地笑笑作為回應。

說來也奇怪，家里每一個人都多次成為“偷走”奶奶東西的“嫌犯”，但那個人從來都不會是爺爺。

在爺爺面前，奶奶更像是一個丟了東西十分委屈卻又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她低著頭，佝僂著腰，雙手抓著衣角，神色有些慌張，細密的皺紋隨著嘴巴的動作不停地輕舞：“我的東西不見了，我的東西不見了……”

每當這時，爺爺都會摸摸她的頭，用十分溫柔的語氣告訴她：“沒關系，我重新買一件新的給你。”

爺爺一說完，奶奶便安靜了下來，沒有了先前的驚慌失措，臉上也漸漸浮起了滿滿的笑意。

爺爺的眼睛里有愛閃閃發光，這一幅在我們家常見的畫面，多次讓我熱淚盈眶……

我向媽媽詢問原因，媽媽想了許久也說不出來為什么。

我于是常常跟在爺爺奶奶身旁，想知道這一切的答案。

爺爺喜歡晨練，所以他每天早上8點都會叫上奶奶一塊兒去爬我們家附近一座小小的山。

200多級階梯，爺爺扶著奶奶的手慢慢地走著，而我總是輕快地爬了二十幾級就坐下來靜靜地看著他們。

爺爺其實更喜歡打太極，但為了奶奶的身體著想，他換成了爬山和散步。

太陽一步一步往上走，路上的車流也越來越多。回家需要通過一條長長的斑馬線，奶奶怕車不敢走過去。這個時候爺爺便會拉起她的手，告訴她：“別害怕，我牽著你走過去。”在這里，我明白了，是奶奶對爺爺的信任。

吃飯的時候，爺爺總會給奶奶夾她最喜歡的菜，如果有魚刺，一定會先去掉魚刺才放在奶奶的碗里。在這里，我明白了，是爺爺的細心照顧。

那天晚上洗完碗，我又在尋覓爺爺奶奶的身影。家里、門外、鄰居……最后在附近的小學里看到了他們。

太陽就快下山了，夕陽映紅了大片大片的天空。奶奶靠在爺爺的肩膀上，似乎睡著了。

余暉灑在他們身上，拖長了他們的身影，別人看著肯定會以為這是一對正處在熱戀中的情侶……我站在他們身后，鼻子一酸，突然就哭了。

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愛。

沒有人會是一座孤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最為依賴的人，可以是父母，也可以是子女……而于奶奶而言，那個人便是爺爺。

10多歲的我不明白愛情，卻在爺爺奶奶的身上明白了，它應該是什么樣子。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