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是一件有誠意的事

曉澍

上午 8：30，走到后鼓樓大街的繁體字咖啡館，從白墻中鑲嵌的兩扇黑框玻璃門進去，右手邊是一排書架，很多新書貼著“親簽本”的字條;給客人寫繁體字的筆順單摞在點單的臺子上;沈從文、加繆的照片和《羅馬假日》劇照各安一處，窗臺上擺著的綠色植物，被溫暖的陽光安靜照拂。

隨手拿起角落書架里擺著的《邊城》，不知是哪位客人夾的一張便簽紙，整齊地寫著“里”“莊”的簡、繁體寫法。這源于來自臺灣的老板娘雪莉的創意。每位客人點餐前可以寫繁體字筆順單，買單時能打9折;這里也是北京城愛書人尋寶的去處。就憑這兩點，就有很多人特意穿街過巷來這家咖啡館“打卡”。

開咖啡館的念頭源于以前雪莉趕廣告提案加班間隙的一場閑談。據說有個統計調查，人們最想做的營生前兩名是咖啡館和書店。在同事們火熱地討論開餐館、開咖啡館的計劃時，雪莉沖出房間說：“那我就開個繁體字咖啡館，你們覺得怎么樣？有書有咖啡，包辦全球最想開的前兩名。”

繁體字咖啡館的實體店，于2011年落在了高碑店畫院，2015年搬遷到現在的地址。“裝修要舒服、明亮;可以做自制餐點;可以寫字;要有書架，擺上讓人受用的書;還要有一個教繁體字的私塾……”這是雪莉和合伙人最初夢想的咖啡館樣子。現在，這些都有。在雪莉看來，經營咖啡館比做廣告更辛苦，她負責打點店里日常、制作餐點，合伙人做全職工作，賺的錢再貼補店里。

“在高碑店時，我和合伙人買了菜，口袋里只剩一點錢，北京打車起步價十幾塊，我們錢不夠，就從很遠的地方下車，背著菜走回去。從高碑店搬走的那天，我在地鐵站忍不住哭起來，我才覺得我們這幾年過得太窮了。”合伙人給雪莉留言：“夢想的實現，不是因為有錢，而是因為蝴蝶效應。”講到這一段，時間已經過中午11點，沒其他客人進來。雪莉走向點餐臺，邊走邊往門口看，“怎么辦？這個時候還沒有客人來，已經中午了呢。”

“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這是《邊城》的結尾，也是咖啡館的信條。

請客人寫筆順單，是雪莉的主意。客人來了，等餐前很無聊，也許他帶著不怎么熟悉的朋友，寫字就像是小游戲，既可以化解尷尬，又能熟悉文字，還能自然帶出許多可聊的話題。客人們把寫字這件事玩出了新花樣。筆順單變成了占卜命運問題的卦簽;單身的小伙子在一疊筆順單中抽中了“戀愛”;正在抉擇要不要關掉自己生意的小老板抽中了“繼續”;愛吃水果的外國男孩抽中了“水果”……而咖啡館最里面是一個可容納7個人的房間，平時這里也招待客人，周末便是繁體字私塾課堂。

私塾課，由雪莉和另一位首都師范大學的“學霸”擔任老師，每班只招收最多8位學生，來的人有銀行職員、學中醫和學易經的學生，曾經也有要去香港讀書的小朋友。每節課兩個小時，課上會細細講繁體字的演化過程，下課前的必修功課，是請每位學生抄寫《詩經》。

快12點了，終于有位中年男子走進來，聲音洪亮：“我想看看你們的書。”店里的工讀生把客人引到書架前，草草打量，詢問幾句，便轉身關門離開。書架上的書，很多來自當年的臺北書展。

在繁體字咖啡館的微博里，有這樣一個有愛的小片段：“店里來了一位德國客人喬許，結賬時看到了我正在看的《說不完的故事》， 說‘真是一本好書。德國朋友走后，又來了一位外國客人，聞知沒有正餐轉身想走，看到書說：這本書很好看。我說：‘是啊，真舍不得看完。他打開背包，太意外了！”《說不完的故事》遇到“永遠講不完的故事”。是啊，對于一家書店咖啡館，有什么樣的結局比得上發現和客人都熱愛同一本書更美好呢？

關于未來，雪莉說：“我們沒有計劃，未來，不知道。我就覺得人生其實很簡單，只要不放棄就會成功。如果你不放棄還不成功，那是你能力或者智商有問題，那你做什么都不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