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應該像魚一樣自由

黃敏

張飛和他的“本來設計”團隊在杭州三墩科技園一個位于5樓的工作室里，一塊透明的玻璃隔板將工作室一分為二，上面印著德國著名工業設計師迪特·拉姆斯的“優秀設計的十條準則”，這10條，被張飛奉為圭臬。

瘦瘦的張飛個子不高，氣質沉靜，謙和斯文。在浙江理工大學工業設計系畢業、任教的他，由于作品極簡的設計風格，常讓人以為他曾在歐洲留學。

讓他廣受關注的是一支“魚筆（Fish pen）”，長16.5厘米，寬3厘米，厚1.5厘米。筆身采用類似小魚的流線型設計，筆身可以對半打開，方便更換筆芯，筆身兩半分別嵌有正負極的5顆小磁石，合上之后可以完美吸合。每一支魚筆還配有一個原木筆托，筆托的側面標有刻度，能當尺子用。黑胡桃木和楓木的選擇，為工業產品注入了大自然的氣息。

用這款筆寫字，是否會覺得用筆時猶如在水中游弋的小魚般靈動而自由？“魚本身很自由，我認為書寫也需要自由，所以就設計成了小魚的樣子。”張飛這樣解釋設計靈感的來源。

這支原木魚筆，從打磨出樣品到最終成功實現量產，前后歷時3年，當時已經賣出超過3萬支。張飛覺得自己很幸運：“當初也不知道什么是工業設計，其實也是誤打誤撞進來的。沒想到進來之后發現，找到了喜歡的專業。”

2001年大學畢業后，張飛去了寧波理工學院當老師，開始為外貿企業做設計服務。“那時候還沒有設計師一說，也不敢想。”七八年間，他的 70 多件設計產品被投入市場，他也因此接觸到了塑料、金屬等不同的材質。2004年的一次香港之行，讓他對原木這種材質有了特殊的感覺。

因為專業關系，他經常會看各種國內外設計雜志，一次在香港的一家個人設計品商店里，看到了很多在雜志上見過的國際設計師的設計實物，興奮異常，流連忘返。最打動他的是一塊原木作品。“是打磨得很光滑、不規則的曲面，老板把它放在店里一個很顯眼的地方，好幾個射燈照著它，旁邊都是設計大師的作品，這塊木頭也沒有標價。”顯然，老板認為它很漂亮，張飛的眼光也不自覺地被它美麗的天然紋理吸引。

張飛好奇地問老板，這木頭怎么用？老板說，沒什么用，你可以摸一下，“手感非常好。”晚上回到酒店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為什么這塊木頭有這么大的魅力？沒什么功能，可就是讓人喜歡。”這段經歷就此埋下他對原木的情結。直到2010年春節前夕，他用閑暇時間設計了一款原木臺燈，作為新年禮物贈送給親朋好友。朋友們紛紛把作品發到微博上，獲得大量轉發，很多網友表達了欣賞和購買的意愿。

就這樣，他的原創設計作品開始引起關注，并受邀參加2012年的上海時尚家居展Talents展，他興奮地帶著13件原木臺燈作品去了。“那個時候才意識到做原創設計的價值，你在現場就能感受到，大家都很喜歡你。”隨后，他又順理成章地參加了不少展覽，這支“魚筆”就是他去法蘭克福參展的作品之一。

“我一直喜歡筆，也一直在嘗試、思考，筆這個東西感覺已經很難突破。魚形筆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候，我就很興奮，覺得至少是突破了現有筆的結構，用的是一種全新的方法，就這樣做了。”

展覽過程中，這支靈動可愛的魚筆受到很多德國人的關注和喜歡。有人向他下單，希望能把筆量產。回來一試，做出100支，但最后可用的只有寥寥七八支。張飛難過又沮喪：雖然產品設計精美又有那么多人喜歡，不能量產就意味著魚筆無法成為真正的產品，難道只能做費時費工的藝術品？其他事一多，他就暫時把魚筆放下，但內心里對這款設計產品一直念念不忘，他要解決如何從樣產到批量生產的工藝誤差問題？

其實這和原木的特性有關。實木不同于塑料和金屬等材質，無法用模具塑形，只能靠手工和機器加工。魚筆的筆身是一個變化的曲面，兩片是分別做的，加工時本身就會有一定的誤差，合攏時兩個凹槽可能無法完全對準。其次是原木打磨的程度不好掌握，打磨得不精準就會造成筆也許還能寫，但握著不舒服的感覺，很多地方也可能不光滑，甚至“魚尾巴”無法做到嚴絲合縫。“這樣的東西拿在手上覺得太粗糙了，如果這筆做得不精致，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張飛說。后來他和工廠里的師傅一起商量，想到了用做夾具的辦法來固定圓溜溜的木頭，精準定位的問題就解決了。

打磨是如何解決的呢？張飛說，其實很簡單，但是一開始大家都沒有想到。“原來工廠里沒有筆芯，是將兩片木頭單獨分開加工，后來我們把筆芯放進去，甚至把筆頭去掉再打磨，就容易控制打磨的精度了。”

這種改進也包括細節上的完善。比如凹槽兩邊的小磁石，以前用打孔機打進木頭里，但是發現它容易掉出來，后來改用手工輕輕敲進去，輕重靠手感掌握好力度，就能使其牢固。2年時間，魚筆在工藝上的各種問題逐一被克服，當成品合格率達到99%之后，張飛有了充足的信心把魚筆投向市場。他在淘寶上為這支魚筆做了一次眾籌，原本眾籌金額是1萬元，他最終籌集到了2萬多元。

魚筆獲得市場認可后，張飛并沒有著急按照商業邏輯推出系列產品。“我沒有想到太好的主題，沒有找到更好的突破點，我也不想做。”在張飛看來，好的設計應該是誠實的，這也是迪特·拉姆斯提出的10條準則之一。張飛也坦承，“魚筆”的實用性可能并不是那么強，但在沒有想到更好的改進辦法之前，只能等待。“設計沒有100分，這支魚筆也不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但它有存在的價值：好玩好看，偶爾寫一下，很有范，僅此而已。”

作為一個有著自我堅持的設計師，張飛不希望“本來設計”這個自有品牌走得太快。“我就覺得現在這樣挺好，做得不是很大，部分人是你的忠實粉絲，你還在堅持你的設計理念。”

目前，杭州、上海已經有30多家店鋪在銷售“本來設計”的產品，張飛也有計劃進軍歐洲市場。不過他說：“我希望自己以后依然還是一個可以堅持自我的設計師角色，而不是一個企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