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

〔俄〕列夫·托爾斯泰

◆藝術是有法則的。如果我是一個藝術家，如果庫圖佐夫被我描畫得很好，那么，這不是因為我愿意這樣（這樣與我無關），而是因為這個人物有藝術條件，而其余的人沒有。

◆在我寫作的時候，我希望的只有一點，就是別人——跟我心性相近的人，能樂我之所樂，恨我之所恨，或泣我之所泣。我并未感到有向全世界說點什么的必要，但我知道無人分享喜悅或者無人排解憂患的痛苦。

◆藝術家的目的并不在于無可爭議地解決問題，而在于迫使人們通過生活無窮無盡的、永不枯竭的表現來熱愛生活。

◆對作為藝術家的作家來說，除了外在的才華，還應該具備兩點特質：第一，毫不動搖地認定什么是應當存在的;第二，相信那應當存在的，以便去描寫這應當存在的，如同它真的存在，仿佛身臨其境一般，將其描寫出來。在半吊子藝術家和不成熟的藝術家那里，都是只有其一，沒有其二。

◆藝術作品中主要的東西是作者的靈魂。

藝術所追求的理想應是人人能懂。而一些作品，尤其是現在的音樂，卻鉆進了精細雅致的死胡同。

評價一部藝術作品，不能說：“你還不懂哩！”假如別人不懂，那就說明這個藝術作品不好。因為藝術的任務就在于使大家不懂的東西變得大家都懂。

◆藝術作品，只有當感受它的人覺得——不但覺得，而且簡直是體驗到——有如他自己造出如此美妙的東西的快樂心情時，才算真正的藝術作品。這點在音樂中特別明顯。沒有任何別的藝術像音樂那樣，可以讓人如此明顯地看出藝術的主要意義，即團結人的意義。作為藝術家的“我”跟作為感受者的“我”融為一體。

◆在任何藝術中，脫離正道的危險有兩種：庸俗和做作。二者之間只有一條狹小的通道。而要通過這條小道，全憑激情且要方向對頭，才可以躲過兩種危險。兩種危險之中，做作更為可怕。

◆一個藝術家之所以成為藝術家，是因為他對事物不是按照他所希望的樣子去看，而是按照其本來面目去看。

（曲欄深處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托爾斯泰思想小品》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