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嘩
如今,我已坦然面對穿過黑發的白絲,那白發是提早被歲月吻過的青絲,而那剪去白發的純情,卻溫暖了我的整個心靈。
午休,學生們去食堂吃飯,我在教室閑坐,靜靜地看著后面的板報。不知何時幾名女生來到身后,她們小聲嘀咕我沒理會,但察覺到有人偶爾觸碰我的后背,我回過頭來,她們如水般的眼睛凝視著我,輕輕地告訴我:“老師,您有白頭發了。”
我捋了一下頭發,淡然地說:“沒關系,長著吧!”“老師,您的白頭發是累的還是我們氣的?”她們撲閃著葡萄般的眼睛問。“都不是!”我定睛看了看黑板上的粉筆字,故作輕松地微笑著說,“是粉筆面落多了染的唄?”
“老師騙人呢!”她們咯咯笑著央求,“老師,我們幫您把白頭發撥去吧!”“老師,我拔頭發不疼的,我常給我媽媽拔!”我只是感覺自己被輕輕地碰了幾下,她們遞給我三根白頭發,“還真是不疼呢?技術挺高!”我贊許道。
春日暖陽透過窗戶,照在后背上暖呼呼的,我們就在陽光下研究起這三根白發:一根全白了,如銀絲般;一根黑白各半;最后一根最有意思,根部黑色,然后浙黃,末端是白色的。最后有名女生提出要收留我的白發,我遞給了她,她居然寶貝般小心翼翼夾在了書里。
我清晰記得那天板報的內容:“尊敬的老師,您付出的辛苦銘記在我們的心里,你揮灑的心血流在我們的心里,我們唯有以刻苦求學回報師恩!”我還記住了那名女生的一句話,“我常給我媽媽拔白頭發!”如果不是心靈的親近,我們不會讓他人觸碰自己的發絲,我們也同樣不會觸碰他人的頭發。我感謝那縷被歲月吻過的頭發讓我感受到了師生真情。
回到辦公室后,記憶的藤蔓延伸到了十年前,那時我不到三十歲,突然有一天學生訝異地喊道:“老師,你有白頭發了!”我眉頭緊鎖著,用表情否認。學生拿來鏡子讓我看,當我確切的從鏡子中看到自己頭上的那幾絲白發時,我竟默默地落淚了。學生驚慌起來,邊給我擦拭眼淚邊說:“老師,就有三根,別的地方真沒有白頭發了!”我擦干眼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孩子們如釋重負,圍著我說:“老師您很年輕的,頭發也很漂亮!”
自那以后,直到他們畢業,不再有人提醒我長了白頭發。只是每當我在教室聚精會神備課時,我都感覺到背后有人,我其實看見了她們悄悄地拿著小剪刀來到我身后。我故作不知,心里卻洋溢著感動,因為我的心靈感受到了她們拿著精致的剪刀從我的發際劃過。她們不想讓我知道,可我怎能不察覺,我又怎能拂去她們的好意?有人愿意悄悄為你剪去白發,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時光流轉浸染青絲,沉淀的永遠是真情。
如今,我已坦然面對穿過黑發的白絲,那白發是提早被歲月吻過的青絲,而那剪去白發的純情,卻溫暖了我的整個心靈。
(編輯 趙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