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防疫形勢下破產管理人如何協助實現破產企業財產價值最大化

陳怡文

摘? ?要：在2020年的“疫情阻擊戰”中，破產管理人應當如何妥善履職、努力維護或實現已處于困境中的破產企業財產價值的最大化以及助力協調債務人、債權人等各方權益成為較為關注的話題。文章從防疫期間發生的兩個案例入手，研究破產管理人如何助力破產企業創造價值，保障破產財產保值增值。

關鍵詞：疫情防控;處置財產;恢復生產;價值最大化

1? ? 典型案例介紹：破產企業為疫情防控物資生產相關企業的自救與出路

1.1? 案例一：依法高效處置庫存

（1）銀京醫療科技（上海）股份有限公司破產清算案：緊急處置35萬余只庫存口罩以供市場急需。銀京醫療科技（上海）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銀京醫療”）因不能償還到期債務于2019年8月13日被上海市第三中級法院裁定破產清算，第一次債權人會議于2019年12月18日順利召開。

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來，管理人敏銳察覺到口罩將成為稀缺物資，而破產企業待處置的財產中恰有一次性醫用口罩。銀京醫療的管理人立即向法院匯報庫存口罩的數量、品種并請求緊急處置。上海三中院與管理人商討在秉持破產程序合法、公正、公開的基礎上，要求管理人針對該筆重大財產處置征詢債權人的意見。管理人迅速起草處置方案并通過非現場表決的方式獲得了債權人同意。2020年1月23日35萬余只口罩全部處置完畢，2月12日銀京醫療正式復產。

（2）處理方法及法律依據。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破產企業防疫物資的處置具有緊迫性，并且直接影響到債權人利益。而《破產法司法解釋（三）》第十五條規定：“管理人處分企業破產法第六十九條規定的債務人重大財產的，應當事先制作財產管理或變價方案并提交債權人會議進行表決，債權人會議表決未通過的，管理人不得處分。”如何快速獲得債權人許可、繼而完成財產處置？《破產法司法解釋（三）》第十一條規定：“債權人會議的決議除現場表決外，可以由管理人事先將相關決議事項告知債權人，采取通信、網絡投票等非現場方式進行表決。”實務中，管理人在第一次債權人會議的工作報告中通常會提議后續進行若干次債權人會議、財產處置變價方案等，債權人可通過非現場表決方式通過管理人起草的決議，該提議需由債權人在第一次債權人會議中表決通過。江蘇省高院民二庭發布的《破產案件審理指南》中第八章第二條亦有此規定。據此，管理人可通過微信、電話、電子郵件等方式送達各債權人并留存記錄，在較短時間內獲得債權人對財產處置方案的認可。

（3）破產財產的處置方式原則上應先通過公開拍賣的方式，流拍后再考慮變賣、以物抵債等。實踐中雖然拍賣的方式更加公開、公平、公正，但亦存在花費高、耗時長、流程繁瑣等問題。根據《企業破產法》第一百一十二條規定，債權人會議也可以決議采取其他方式進行財產處置，充分尊重債權人的意志。疫情防控期間，管理人處置緊缺醫療物資還需防止哄抬價格、惡意競拍等行為，定向變賣無疑是該階段較優解決方式。必要時管理人可向市場監管部門尋求幫助，既有可能通過政府引薦可靠的受讓方，又能合理確定口罩價格，在當前市場價幅度內獲得合理的變賣所得，依法高效地維護債權人利益。

破產企業為防疫物資生產企業的，在該階段頗具行業前景以及營業價值，短期內能有效增加償債資金。管理人應當根據復產情況積極協助破產企業靈活轉換破產程序。江蘇省高院《關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實施意見》第六條也規定：“防疫物資生產企業復工復產后具備破產重整可能性，當事人申請清算轉重整的，應當依法裁定重整。”

1.2? 案例二：重塑企業營運價值

（1）瀘州凱樂名豪酒業有限公司破產重整案：管理人有效助力破產企業恢復生產并及時轉產醫用酒精。瀘州凱樂名豪酒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凱樂名豪”）是一家具有白酒生產、銷售、研發能力于一體的瀘州知名酒企，由于經營不善、產品滯銷等原因，無法清償到期債務，由四川省瀘縣法院于2019年10月22日裁定受理凱樂名豪的破產重整申請。第一次債權人會議于2019年12月23日順利召開，目前尚處于重整投資人招募過程中。

新冠肺炎疫情來勢洶洶，疫情防控刻不容緩。然而酒精、口罩、防護服等醫療物資極度緊缺。管理人迅速發掘破產企業的轉型生產潛力，在瀘縣政府、法院的大力支持和引導下，管理人助力破產企業與另一酒精生產企業達成合作協議，利用破產企業的人力資源和酒品生產線為合作方提供消毒酒精加工、灌裝和存儲服務。

疫情擴散對于尚處于破產重整階段的企業無疑是禍不單行，其本身已處于困境中;加之疫情造成的“經濟寒冬”，投資人或潛在投資人也可能財產縮水，給投資人招募工作帶來嚴重困難。若管理人能助力破產企業通過恢復生產、緊急轉產等途徑，利用自身故有設備、設施協助生產疫情防控物資，在為社會做貢獻的同時拯救破產企業，可以達到雙信效果。

（2）處理方法具體如下。首先，與具備生產防疫物資資格的企業合作。2019年江陰市法院曾發布江陰市新華富染整有限公司、江陰市華爾京國際貿易有限公司、江陰市華富紡織制衣有限公司破產重整指導案例：即破產企業進入重整程序后，允許其與個別實力強、信譽好的客戶訂立協議，破產企業不再進行新的采購和自營生產，僅以自有閑置設備和人員為合作方提供服務，以此推動企業財產保值增值，為重整投資人的順利招募奠定基礎。凱樂名豪案例與之類似，通過“來料加工、合作方托底”的模式轉產醫用酒精，一定程度上減輕了破產企業恢復經營后的經營成本。

其次，拓寬融資渠道，尋求資金支持。破產企業恢復生產需要支付職工工資、生產經營所必需的費用等，而破產企業根無法投入大量資金。但在防控疫情的緊急關頭，管理人可以通過向政府請求支持、向意向重整方與合作方等尋求融資、向破產企業行業領域內的其他企業尋求技術指導和資金支持等途徑，獲得資金投入，使破產企業恢復生產成為現實。

（3）恢復生產經營的相關法律規定。

首先，《企業破產法》第二十六條、六十一條規定表明，以第一次債權人會議為時間節點，在此之前破產企業的繼續營業由管理人向法院申請許可，在此之后由債權人會議行使破產企業是否繼續經營的決定權。然而“繼續經營”是指破產企業在被法院裁定破產前仍保持在業狀態的前提下，由債權人會議或管理人綜合考量后決定在破產程序階段是否繼續營業。對于被法院裁定破產前已經停業的破產企業，在疫情期間恢復經營能否適用該法條、作出擴大解釋有待商榷。但是，破產重整制度具有保留企業營運價值、挽救困境企業的重要作用，管理人在履職過程中實現破產財產價值最大化、維護債權人利益是重要工作原則。對此，江蘇省高院發布的《關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實施意見》中明確表示，破產企業具有防疫物資生產能力的，在保障債權人合法權益的前提下，經法院許可或債權人會議決議同意或全體債權人同意后許可破產企業繼續經營或復工復產，由法院指導管理人完善相關制度，全力配合防疫部門做好物資調配工作。

其次，本次突發的重大公共安全衛生事件，應適用《突發事件應對法》。該法第十一條規定：“有關人民政府及其部門采取的應對突發事件的措施，應當與突發事件可能造成的社會危害的性質、程度和范圍相適應。有多種措施可供選擇的，應當選擇有利于最大限度保護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權益的措施。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有義務參與突發事件應對工作。”處于破產重整階段的企業，在重整未宣告失敗、未被法院宣告破產清算之前，仍具備法人資格，公章、財務賬戶、營業執照均未被注銷，破產重整企業也為應急防疫的義務人。疫情防控期間，發改委亦明確表示：嚴格制止以前置審批、復工復產報備等簡單粗暴方式限制企業復工復產。據此，在政府、法院等多方支持及指導下，破產重整企業協助生產防疫物資有章可循。

2? ? 非疫情防控物資生產相關的破產企業應注意事項

2.1? 暫停處置

新冠肺炎疫情對我國經濟的影響巨大，受疫情影響企業大面積停工停產，部分企業存在無法按期支付貸款、資金鏈斷裂的可能。破產企業的財產處置遵循市場價值規律，在當前階段處置破產企業的財產，其成交價格受國家經濟形勢、行業趨勢、疫情等影響而成下降趨勢，財產變現存在不確定性，無法實現處置財產價值最大化原則。江蘇省高院、北京市破產法庭等發布的針對該階段破產案件指導性意見中均表示，受疫情影響暫不宜處置的破產財產，管理人可以向債權人委員會或法院報告后暫緩處置。

2.2? 開拓多樣化處置方式

對于需要現場看樣或當前階段適宜處置的破產財產，為避免線下交割，減少人與人之間的接觸，管理人可采用遠程視頻、在線直播、VR觀看等途徑全方位向買受人展示財產狀態，利用線上模式向買受人提供財產信息，以便提高當前階段破產財產處置的成功率和溢價率，實現破產財產價值最大化。防疫期間破產管理人應當承擔的社會責任有以下幾點。

2.2.1? 爭取破產企業財產價值最大化

疫情防控期間，全國各個法院相繼推出了破產管理人工作的指導意見，均強調管理人在履職過程中應當最大限度地維護破產企業財產價值。優則使破產財產變價免受疫情影響，更優則“順疫而行”幫助企業尋回營運價值和效益能力。

破產案件系群體性案件，管理人引導的破產企業的一舉一動都關系著債權人的利益，破產財產處置行為更是決定著債權人的分配所得。對于在疫情防控期間，通過處置財產或重啟生產運營等行為，可能會為破產企業帶來可觀收益，從而減輕債務負擔，使得部分進入破產程序的企業在宣告破產前又具備重整可能的。在符合《企業破產法》第七十條規定的基礎上，管理人可加強推動，向法院申請重整，最大可能地挽救破產企業，實現債權人、破產企業和社會防控的“三贏”。此外，破產企業恢復生產加入抗疫陣營的行為，符合當前正能量導向，媒體的正面報道是為破產企業吸引投資人和財產收購者最強有力的營銷手段。無論對于破產重整企業的投資人招募、資產重組還是破產清算企業的財產拍賣而言，都將帶來積極影響和機遇。

2.2.2? 維護破產企業財產安全

對于已經停業的破產企業，管理人應當積極響應政府、法院、管理人協會等有關機構，組織針對疫情發布的規定及倡議。通過安排破產企業值守人員、線下督查等方式加強監督管理，落實防控措施，將值守人員的安全、破產企業財產安全放在管理工作的首位。

《企業破產法》第一百三十條規定，管理人若未勤勉盡責、忠實執行職務，法院可予以罰款;其對債權人、破產企業或其他方造成的損失也應承擔賠償責任。疫情防控期間，管理人無法正常參與破產程序進程的，更應提高警惕、加強管理。例如可以制定疫情防控期間的應急工作方案，主動向法院匯報疫情防控情況;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對破產財產實施集中管理或定期盤點，保障對特定物享有抵押權的債權人利益不受損害。管理人能夠真正承擔起破產企業的防疫重任，也是為政府、法院、債權人等各方分憂的重要內容。

3? ? 結語

此次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對全國各行各業影響重大，也提高了破產管理人的履職工作難度。但管理人在依法履職的同時可以靈活變通，正確認識破產企業與疫情防控的相關性，在政府、法院的幫助和指導下，直面事件的突發性，克服財產處置的緊迫性，抓住時機，積極應對。在繼續有效推進破產程序的基礎上，在財產處置過程中兼顧債權人、債務人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同時打響破產管理人助力疫情防控的攻堅戰，發揮特殊時期的社會職能，承擔社會責任。

[參考文獻]

[1]鄭學仲.全程指引：困境企業重生與依法退出的司法實踐[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7.

[2]北京破產法庭.關于加強疫情防控期間破產管理人工作的指導意見[EB/OL].（2020-02-13）[2020-02-18].http：//www.flgw.com.cn/art/list.asp？id=816.

[3]中國法院網.上海三中院緊急處置申請破產企業庫存 35萬只口罩進入市場供急需[EB/OL].（2020-02-04）[2020-02-18].http：//rmfyb.chinacourt.org/paper/html/2020-02/04/content_164744.htm？div=-1.

[4]全國企業破產重整案件信息網.瀘州凱樂名豪酒業有限公司及其關聯公司投資人招募公告[EB/OL].（2020-02-04）[2020-02-18].http：//pccz.court.gov.cn/pcajxxw/pcgg/ggxq？id=26A488EA1·E6EFF7002DFB2F5AC510AEA.

[5]江蘇省高級法院.關于印發《關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實施意見》的通知[EB/OL].（2020-02-05）[2020-02-18].https：//mp.weixin.qq.com/s/yaImVNUEclWHVUwy09ZnZw.

[6]劉丹.破產企業“起死回生”？疫情期間破產企業緊急恢復生產法律問題研究[EB/OL].（2020-02-12）[2020-02-18].http：//www.sohu.com/a/372081316_689962.

[7]江陰市法院.運用重整手段讓破產企業恢復生產經營[EB/OL]（2020-02-08）[2020-02-18].https：//mp.weixin.qq.com/s/lHdpUZQy7dxVZ9q_wVdGSw.

[8]杭州破產法庭.關于做好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通知[EB/OL]（2020-02-03）[2020-02-18].http：//www.sohu.com/a/371362007_689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