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靜,汪全莉,秦 順(湘潭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早在1992年開始實施“世界記憶工程”,旨在世界范圍內推動文化遺產數字化。[1]由此部分國家紛紛開始建設自己的文化遺產數字化項目,如,新西蘭認為文化遺產數字化是數字內容戰略的核心部分,為此創建數字新西蘭(Digital New Zealand,Digital NZ);瑞典成立文化遺產協調秘書處,協助國家遺產機構制定數字化戰略;[2]美國亦設立了國家網絡文化遺產項目。
加拿大順應國際形勢發展趨勢,規劃了國家遺產數字化戰略 (National Heritage Digitization Strategy,NHDS),旨在尋找改善數字資源存儲的途徑和更好地保護加拿大的文化遺產。文章對NHDS的基本情況和主要特征進行梳理,歸納其實踐經驗并對我國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提出若干建議。
NHDS的主要任務是指導加拿大文化機構共同努力尋找優化保護文化遺產數字資源的方式,以向廣大用戶提供訪問數字資源的途徑。[2]NHDS的資源涵蓋加拿大國家、地區和地方已出版和未出版的重要材料,并從公共或私人的檔案館、圖書館、博物館、畫廊、協會及其他文化機構收集。[3]該戰略借鑒國際最佳實踐,包括Europeana(數字資源保存聯盟)、美國數字公共圖書館以及加拿大過去的國家舉措,分析加拿大文化遺產的現狀,指引文化機構館藏資源的數字化方向,確保它們在數字時代保持相關性。
NHDS為文化機構提供數字化項目資助,并且支持文化機構主動申請資助。如加拿大國家圖書檔案館(Library and Archives Canada,LAC)通過 NHDS資助,將來自艾伯塔省的 (1986-2015)和最古老的原始民族報紙 (1974-2017)數字化。[4]2018年9月,NHDS共收到來自文化機構的213份申請,請求提供近1,000萬美元的資金,外部咨詢委員會將經過評估提案宣布通過的接收者。[5]2018年10月26日,NHDS提供100萬美元資助21個項目。[6]
NHDS為拓寬資金來源渠道,除政府財政撥款外還鼓勵社會組織或公眾投資。到目前為止,NHDS共收到加拿大私人投資110萬美元,其中不包括政府撥款。具體為2017年薩拉曼德基金會慷慨資助NHDS的一項試點項目,其中包括將土著報紙內容數字化添加到國家收藏中;[7]一家私人公司的慈善機構——HBC歷史基金會捐贈5萬美元用于資助將對加拿大歷史產生重大影響的商業歷史材料進行數字化;2018年10月16日,來自私人基金會的匿名者捐贈100萬美元支持文化遺產數字化工作。NHDS將所獲捐贈用于資助檔案館、圖書館和文獻遺產機構的21個數字化項目。[6]NHDS現在仍在繼續尋找其他資金來源渠道。
加拿大國家指導委員會(TheNational SteeringCommittee)的成員包括創作者、文化團體、圖書館、檔案館、歷史學會、博物館/畫廊、大學及私營和非營利部門等代表。2019年,NHDS公布了加拿大國家指導委員會成員名單,具體情況見下表。[8]
在參與機會上,社會公眾可以通過官網申請加入該委員會,NHDS特別支持土著或其他代表人數不足的組織申請加入。2018年10月16日,NHDS和加拿大研究知識網(Canadian Research Knowledge Network,CRKN)舉辦的文獻遺產聯合研討會就如何加強與土著社區或組織機構的合作進行重點討論,認為NHDS的網站和系統需要保持與公眾溝通。[9]由此可見NHDS注重為社會群眾提供平等參與、自由發表言論的機會,有利于戰略的發展更符合民心所向。在參與管理上,加拿大國家指導委員會按照“董事會”的方式運作,董事長由董事會任命,但其在決策中沒有額外的權重,參與者擁有平等提出解決方案和建議的發言權,彼此提議受到一致的尊重。[1]
NHDS不僅指導并支持加拿大文化機構在數字化領域的合作協同、共建共享,自身也積極參與到合作中。[2]NHDS 與 RightsStatements.org①保持合作,Rights Statements.org給NHDS提供12種不同的標準化權利聲明,每個權利聲明都位于一個惟一的統一資源標識符 (Uniform Resource Identifier,URI) 中,在線提供數字對象的版權狀況,避免數字資源的重復建設與投資。2018年10月,NHDS和CRKN聯合舉辦了關于加拿大未來文獻遺產數字化保護和獲取研討會。

表 加拿大國家指導委員會成員名單
2013年9月,加拿大公共政策論壇在最終報告《保護加拿大的記憶:制定數字保護的戰略途徑》中指出:將口頭和書面歷史轉換成數字媒體,確定使用哪些技術,以及如何最好地與公民溝通是政府、企業和志愿部門每天面臨的共同問題。他們認為通過合作,來自不同部門的利益相關者利用技能和實踐經驗可以實現他們的目標。
根據公共政策論壇的建議,在加拿大設立一個跨機構的全國指導委員會,成員遍布加拿大各地。該委員會領導NHDS為文化機構的倡議確定方向、組織項目和發展籌資模式。2018年1月,國家指導委員與全國、省級和地區檔案工作者會議(The National Provin-cial and Territorial Archivists Conference,NPTAC) 視聽保存工作組合作,提出關于模擬音頻、視頻記錄和電影膠片數字化保存文件的建議,統一規劃數字化格式,使數字化工作更為專業化。[10]
NHDS實施的項目將優先考慮數字化最后一份副本和具有消失風險的重要材料。通過與合作伙伴的共同努力,加拿大希望在未來10年內數字化潛在的文化遺產項目:數字化1917年以前出版的文獻遺產占90%,1940年以前出版的專著占50%;數字化記錄在具有消失危險的模擬音頻載體上的土著口述歷史;數字化2000年以前加拿大大學出版的科學期刊和論文;數字化經過幾代編輯和編目員制作出版的遺產材料;數字化一個多世紀前出版的大多數作品;數字化精選的視聽資源和輔助材料;數字化家譜檔案;數字化在各種機構之間分配的且具有高利益相關性的檔案資料;數字化所有的歷史地圖等。[2]
文化遺產數字化不僅是近年來數字圖書館、數字人文領域研究的熱點話題,更是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焦點問題之一。[11]習近平指出要加強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要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12]自2006年起,我國設立“文化遺產日”;2018年,中央財政撥款60.5億元大力支持文化遺產保護,[13]凸顯國家對文化遺產的高度重視。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要推動公共圖書館、博物館、文化館、科技館等組建理事會,標志著我國公共文化事業單位建立以理事會制度為核心的法人治理結構成為現實問題。[14]但實質上我國各地主管文化部門普遍面臨人員編制少、工作量大、兼職人員責任意識與專業基礎薄弱、管理和保護缺乏專業化、規范化等問題。截止2016年8月31日,31個省(區、市)全部成立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保護中心,只有14家為擁有獨立編制的事業單位,其他的17家采取“一個機構,兩個牌子”的方式,掛靠其他機構,無獨立編制,保護工作靠兼職或抽調人員完成。[13]“十三五”時期制定出臺古籍定級、存藏、修復、數字化等專業技術標準數量僅5部。[15]31所省級公共圖書館的非遺數據庫缺乏被各家均接受的權威分類法。[16]國內文化遺產數字資源建設缺乏規范管理,發展進程不容樂觀。
加拿大等國之所以能夠較好地整合文化機構的數字文化資源,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建立了能夠協調或管理這些公共文化機構的統一機構。[17]我國可以借鑒NHDS設立全國指導委員會宏觀管理文化機構的舉措,組建管理文化遺產事業單位的統一機構,安排固定在崗專業人員,結合《數字遺產長期保存選擇指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PERSIST項目)和我國文化遺產現狀,宏觀規劃數字化舉措,從而有效改善我國管理體制不完善、工作內容缺乏指導的現狀。
目前我國文化機構數字化建設存在積極性不高的問題。省級公共圖書館中只有17家圖書館開放非遺數據庫。2016-2018年,山東省圖書館、河南省圖書館和湖北省圖書館的非遺數據庫工作逐漸陷入停滯狀態。首都圖書館、吉林省圖書館和湖南圖書館等大部分圖書館的非遺數據庫沒有涵蓋本省非遺代表性名錄。[18]
借鑒NHDS大力支持文化機構申報項目和精準資助的形式,我國文化遺產數字化建設可以設立“以獎代補”的數字專項經費,資助文化機構申報數字化項目,挖掘潛在的數字項目,后續跟蹤數字化建設狀況,對取得良好建設效果的文化機構進行一定的數字專項經費補貼。此舉措不僅有益于激勵文化機構積極投身于文化遺產數字化建設中,而且有助于改善文化機構“重申報,輕建設”的現狀,提高文化遺產數字化意識。
相比起NHDS大力資助各文化機構建設數字資源的方式,我國高校圖書館在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以下簡稱“文化共享工程”)中的參與力度顯然不夠。參照《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2017年度地方資源建設項目立項名單》《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2018年度地方資源建設項目立項名單公示》和《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2019年度中央補助地方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建設項目立項名單》,[19-21]2017年,文化共享工程的承擔單位只涉及到2所高校圖書館,僅占總承建單位數量的1.23%。2018年,地方資源建設項目的承擔單位沒有涉及高校圖書館。2019年,公共數字文化資源建設項目的承建單位名單也沒有涉及到高校圖書館,這樣顯然不利于文化遺產數字化全面展開。
高校圖書館是文化遺產數字化建設不可割裂的重要組成部分。《普通高等學校圖書館規程》指出:“圖書館的主要任務之一是積極參與各種資源共建共享,發揮信息資源優勢和專業服務優勢,為社會服務。”[22]《第六次全國公共圖書館評估定級標準》中提到,“支持圖書館與圖書館以外的其他機構合作開展資源業務、合作平臺活動”。由此可見,我國在法律和制度層面上是支持高校圖書館資源的共建共享和對外開放的。文化共享工程由財政部、文化和旅游部共同組織實施,公共圖書館歸屬文化和旅游部管轄,而高校圖書館歸屬教育部管轄,為了鼓勵高校圖書館公平參與到文化共享工程建設中,教育部與文化和旅游部應當構建良好的合作關系,為營造高校圖書館公平參與數字資源建設的良好環境貢獻一己之力。
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公布的《各地貫徹落實〈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情況報告》指出:“2011年至2015年底,全國各地省級財政累計投入163,731萬元,五年來我國對非遺投入經費逐年加大,但各省普遍存在經費供給不足和主要來自政府投入的問題。”[23]
我國可以借鑒NHDS支持社會公眾申請成為該組織成員和多渠道籌資的方式,為公開透明文化遺產數字化進程信息設立一個線上專欄和線下公眾多渠道參與方式,線上公布社會公眾可知情了解的內容,開設留言互動版塊,線下提供公眾參與政策制定、事務協商、項目管理的機會,這將有利于文化遺產數字化建設進程更加民主,也有利于促進公眾需求表達與挖掘不足。由于我國文化機構的組織能力有限,加上文化遺產數字化進程的復雜性,我國文化遺產數字化的開展需要借助社會力量,采取多種形式,共同建設。同時數字化進程的順利開展也有益于實現外部組織的自身價值、擴展企業與文化機構的業務范圍,向社會提供優質的數字資源。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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