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孝林



摘 要:人工智能技術的新發展為高度自動化的機器生產提供了更多可支撐的技術手段,這一新技術的運用使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也面臨新的挑戰。馬爾庫塞認為在發達資本主義社會中自動化生產的機器將成為獨立的價值源泉,并取消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有機構成。事實上,只有人的勞動是價值的唯一實體,而高度自動化人工智能機器的出現和應用只會進一步提高資本有機構成,在伴隨著這一生產方式變革的情境下最終也將為人的自由發展提供更多可能空間。
關鍵詞:人工智能;勞動價值理論;資本的有機構成;人的自由發展
[中圖分類號] F014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0)003-0043-008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0.003.004
人工智能的技術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經歷了從最初爆發到寒冬再到野蠻生長的歷程。隨著現代科技手段的進步、機器學習和人機交互等人工技術的升級,人工智能成為下一技術時代的新趨勢。在當代中國,人工智能議題也被作為重要內容列入國家未來技術發展的“十三五”規劃中。未來人工智能機器所帶來的生產方式的變革將有可能使某一商品的生產過程完全獨立化,這種系統化的生產方式更高程度地取代了人的勞動,使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受到一定質疑。因此,這就需要在新的技術遠景下重新認識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并在此基礎上思考隨這一生產方式的變革可能帶來的關于馬克思所言的勞動價值的取消和人的自由發展的理論構想。
一、未來人工智能時代的機器生產的特征
人工智能(AI)有時被定義為:研究怎樣制造計算機,并(或)為其編程,使其能做心靈所能做的那些事情[1]。這種定義下的人工智能主要涉及兩種心理能力,一是運用數理邏輯的能力,進行推理和理解的思維表現;二是具有常識的行為能力,其特點是通過外界環境的刺激或反應,做出獨立的行為的應激能力。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根本目的在于提高和發展生產力,尤其是在生產領域對人工智能技術的采用,將有可能極大地影響未來產業的生產動力。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將區別于以往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的生產方式,在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生產和創造上呈現以下幾點特征。
(一)從生產自動化到智能自動化
近代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的變革經歷了從以農業和手工業為主的舊生產方式到現代化的機器大工業生產的歷史進程,這種機器大工業生產方式的出現標志著以資本主義社會生產方式為代表的現代性的開端。隨著工業化時代的到來,人類社會在歷史上也開始形成了普遍性的交換和交往關系。以資本主義為體現的現代化的生產方式,在其不到一百年的時間內創造了比以往世代相加還要多的生產力。這種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的生產方式使人從簡單的體力勞動從事者轉變為機器的“看管和調節者”,使人的簡單體力勞動的生產由機器生產所取代。但傳統的大工業機器的生產還只是部分地取代了人的體力勞動,尚沒有能力模擬出人的智能。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出現和發展,這一新的技術形態將有可能徹底超越資本主義機器大工業生產的階段,對人類社會產生更大影響。可以預想在未來人工智能的技術形態下,人不僅可以擺脫簡單的體力生產勞動,而且在看管機器所束縛的精神層面也將獲得極大的解放,使工人能夠真正從機器的附庸和被異化的生存狀態下獲得自由。在資本主義的大工業機器生產方式中“機器則代替工人而具有技能和力量,它本身就是能工巧匠,它通過在自身中發生作用的力學規律而具有自己的靈魂”[2],隨著人工智能機器的出現,作為生產工具的機器將真正被賦予靈魂,可以通過機器自身的智能完成某些生產領域的一系列的生產過程。人工智能機器將不僅是作為人的器官來取代人的生產,同時也將能夠作為對象化的人的力量運用人的智力或超過人的智力進行組織生產。
(二)從生產主體的人到智能機器客體的轉變
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是人的存在,全部人類歷史的活動首先就是以滿足這種人的存在方式的物質生產勞動,“一旦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人本身就開始把自己和動物區別開來”[3]。勞動過程首先是人和自然的交互過程,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生存需要而占有自然,首先必須要使人的自然力作用在對象上。人類社會的物質性生產勞動不僅使人得以超越純粹的自然存在,同時也使人能夠趨從于自身意志的目的性來活動,并把這一勞動作為自己物質和精神的實現來享受。由于受到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制約,在生產力較低的社會形態中人的勞動不是作為肯定和實現人的力量的充分證明,而是成為與人本身相對立、異化的形式,這種對抗和異化的形式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愈發突出。隨著歷史過程中的工業生產的進步所帶來的生產力的發展,人也愈加擺脫對抗和異化的存在形式,通過生產方式改革和工業文明而來的社會進步也為增加人的發展的自由空間和自由時間建立基礎。人工智能機器不僅能夠取代人的簡單體力勞動去從事物質生產,也將能夠從事某種程度上的智力生產。在這種對未來人工智能的構想下,機器將真正能夠取代工人的乏味和單一的工作,由人的勞動所構成的生產過程將會解體,而代之以人工智能的機器化生產。滿足人們所需的物質勞動的生產也不再是依靠犧牲工人的生命和健康為代價而換取的社會財富的生產,而是由作為客體的人工智能機器來完成整個生產過程,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能夠為滿足人的生存需要提供更多的物質基礎和保障。
(三)從生產過程分工協作化到生產系統的獨立化
在人類社會歷史的早期便產生了分工和協作化的生產方式,直到近代出現了以手工業為基礎的簡單的生產分工,這種分工所引起的是勞動工具的分化、專門化和簡化,產品的生產在工廠手工業中可能需要用不同的獨立操作來完成。隨著機器工業的進一步發展,這種同一商品生產過程的分工程序逐漸簡化,由于機器工業生產的出現更是直接替代了人的簡單體力勞動,工人的直接的生產勞動變成主要是“看管和調節的活動”。例如,從磨的歷史來探索機器發展的一個特點:以前谷物的加工需要把面粉與谷皮或麩子分開,這一過程需要使用不同的生產工具和進行勞動分工,而隨著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的出現,對于谷物加工這種獨立工序的勞動分工開始用一個動力來完成,使得磨碎工作通過機械的作用把不同的工序和勞動分工連成一體。最終結果是機器“消滅了以手工業為基礎的協作和以分工為基礎的工廠手工業”[4]。在資本主義大工業生產的整個體系中,由于工人把自己的勞動力作為商品出賣給資本家,資本家對工人勞動力的特殊使用方式和個別用途,使工人的這種勞動力片面化,“只具有操縱局部工具的特定技能”[4]495。隨著人工智能機器的出現,將進一步減少某一產品生產過程的分工程序,“新式的技術不僅能剝奪人的操作,而且也能剝奪人的監督活動”[5]。可以預想未來高度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將進一步減少人類社會中不同工種間的分工和協作,將具備足夠的自行組織和協調生產的能力。
二、未來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對資本有機構成的影響
馬爾庫塞曾提出在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科學技術的進步和發展將取消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有機構成”,并進而動搖馬克思的勞動價值理論。人工智能所帶來的生產體系更加的獨立化和系統化,將有可能使人類勞動完全排斥在一些特定產品的生產過程之外。人工智能時代到來使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遭遇危機,重新審視馬爾庫塞的這一議題十分有必要。
(一)資本主義大工業生產下的資本有機構成及其利潤率變化
資本主義大工業化生產的產生根源是資本的二重傾向:擴大所使用的活勞動和縮小必要勞動時間。資本的目的本身是實現自身的增殖,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和再生產也是以獲取更多剩余價值為目的。在資本主義市場條件下由于競爭的關系,作為經濟范疇人格化的資本家也就把獲取更多的剩余價值作為擴大再生產的直接促動力。相對剩余價值的獲取受制于一定的社會生產方式和生產能力水平,假定在一定的社會狀況下存在既定的勞動剝削程度——也就是說通過更多地延長工人的勞動時間來增加絕對剩余價值的生產已經不太可行,那么這種競爭的作用就會導致資本的利潤率隨著資本主義的生產一般而趨于穩定,形成資本的一般利潤率。馬克思在批判李嘉圖所認為等量資本獲取等量利潤的觀點的基礎上,指出了利潤和剩余價值兩者間的差別,利潤率和剩余價值率是兩種不同的計算方式,資本的利潤率由于資本的有機構成上的差別和資本周轉時間上的差別導致了等量資本產生了不同的利潤率,在某一生產部門的平均狀況下不同利潤的產生“一切都取決于投在生產資料上的資本和投在勞動力上的資本的比例” [6]。但在這里只是為了說明資本有機構成的一種假定情況,在資本主義生產的社會現實中,由于競爭的作用會導致一般利潤率的平均化。而資本主義的競爭也就意味著單個的資本家必須不斷提高生產力,在市場上能夠獲取更多的相對剩余價值,為了提高產品的生產效率使資本主義生產機器化的程度進一步提高,不變資本在總資本中所占的份額逐漸增加,這將促使資本有機構成的不斷提高,隨著在再生產過程中“所使用的活勞動的量,同它所推動的對象化勞動的量相比,同生產中消費掉的生產資料的量相比,不斷減少,……而剩余價值量和所使用的總資本價值的比率就是利潤率,因而利潤率必然不斷下降”[7]。
(二)人工智能化機器生產方式所導致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
人工智能機器只有在現代科技和工業生產的基礎上才能得以實現,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和大工業機器的生產同樣是工廠手工業的機器制造業所不能勝任的。這種機器本身的被生產只有在“大工業必須掌握它特有的生產資料,即機器本身,必須用機器來生產機器”[4]443的情況下才不能實現。人工智能機器被作為商品的生產本身就包含一定的先前人的社會勞動,并作為人工智能機器商品的價值出現,并在人工智能化機器生產的過程中,部分地把這種價值逐漸轉移到其所生產的產品上。拋開單個生產環節以連續性地考察整個生產過程,人工智能化的高度自動化生產也并不能實現馬爾庫塞所構想的那樣取消馬克思所說的資本的有機構成。
根據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生產條件下資本有機構成變化的分析可以看出,資本主義社會采用機器生產的比率不斷提高,導致在該生產部門內不變資本的增加量逐漸大于可變資本的增加量,導致了資本有機構成的不斷提高。由于人工智能機器的生產始終離不開的人的勞動參與在內的生產機器的過程,這種勞動要素成為人工智能機器的價值構成。因此,在為獲取更多剩余價值為生產目的的條件下資本家將會采用更多的機器投入到生產和再生產過程中。由于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能夠在更高程度上取代工人的一般勞動,人工智能機器采用也就將進一步提高而不是取消資本的有機構成。
三、人工智能化機器生產方式下的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審視
在哈貝馬斯看來,由于科學技術已經成為主要的生產力,大規模自動化機器的生產成為獨立的剩余價值源泉,那么馬克思的勞動價值學說的應用前提也就不再存在。隨著科學技術對人力勞動的取代,勞動也就不再作為剩余價值的唯一源泉,而是更多的由機器自動化所替代。這種技術和科學應用所帶來的價值的創造,使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的基石——剩余價值理論受到挑戰。在思考未來人工智能化機器生產方式的變革的同時,似乎也在驗證馬爾庫塞和哈貝馬斯的此類看法。然而這類“庸詞”實際上并非是馬爾庫塞和哈貝馬斯的新創,關于馬爾庫塞和哈貝馬斯把固定資本看作獨立構成價值源泉的看法,最早可以追溯到羅德戴爾那里。羅德戴爾看到了資本主義大機器生產所創造的剩余價值,簡單把這一價值的創造歸功于固定資本的大機器生產,把“這種固定資本說成是和勞動時間無關的、獨立的價值源泉”[2]193。實際上,羅德戴爾、哈貝馬斯和馬爾庫塞他們不了解商品的價值根源,并混淆了相對剩余價值和絕對剩余價值,這種錯誤使他們更加不能理解商品的價值構成和剩余價值的來源。
(一)作為生產資料的人工智能機器
由商品的價值構成W=c+v+m公式可知,作為不變資本一部分的人工智能機器將自身價值部分地轉移到產品的價值構成中。按照哈貝馬斯的理解,他所認為的作為固定資本的人工智能機器成為不變資本的一部分,由人工智能機器和生產原料等固定生產成本組成的c是一個與人的勞動無關的既定量,如果人工智能化機器高度自動化的生產成為可能,那么商品的價值可簡單地由W=c完成。這一公式完全排除了人類的一般抽象勞動,認為人工智能機器的生產是可以獨立構成價值的源泉。c作為不變資本包括了原材料和機器等構成要素,人工智能機器化的生產使得c在這里能夠作為一種可以獨立完成的生產過程。但這里的c并不是完全脫離人的勞動價值,根據馬克思的總流通公式(Ck)的第I公式:G—W…P…W '—G ',在P…P和W'…W'過程中,資本的一部分會作為生產資料Pm加入再生產,由先前的勞動所構成的價值量作為在下一生產階段W'之前的W形式存在。人工智能機器本身是作為一定勞動量的產物,并且在由人工智能機器構成的產品生產過程中,把機器的價值部分地轉移到所生產的產品上。人工智能機器生產所創造的價值不外是人的勞動價值轉移的結果,而并非是人工智能機器本身作為物所產生的獨立的價值創造。人工智能機器在生產和再生產過程中成為固定資本的一部分,在作為生產資料的規定中,“自動的機器體系”或未來的人工智能的機器體系,盡管直接加入資本生產過程中的勞動資料的那種形式消失了,但“它本身就是勞動產品,是對象化形式上的一定的勞動量”[2]192。
(二)人工智能機器所生產產品的價值來源
“資本通過使用機器而產生的剩余價值,即剩余勞動——無論是絕對剩余勞動,還是相對剩余勞動,并非來源于機器所代替的勞動能力,而是來源于機器所使用的勞動能力”[2]287。
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生產極大地提高了生產率,但機器本身并不會創造價值,機器的作用只是把價值轉移到產品中,作為產品價值的一個構成部分。同樣,由現代工業技術和生產手段所創造出的人工智能機器本身也不會創造任何價值。價值的創造只是人類的勞動屬性,而機器的作用只是把這種人類勞動價值體現的機器通過介入產品生產的過程,把自己的一部分價值轉移到產品中。盡管從外在看來人工智能機器生產組成了一個完善的獨立的生產過程,但其實質始終是人類將其社會勞動融入其中,并把這種特殊機器的價值轉移到所生產的產品中去。這種特殊生產機器的損耗和大工業機器的損耗同樣也需要從其所生產出的產品的價值形式上取得補償。所以,人工智能機器所創造的價值并非是擺脫了人類勞動憑空而來的物,而是和其他一切商品的屬性一樣由人類的一般勞動所規定了的一定價值表現。
(三)人工智能化機器生產方式下的剩余價值
資本家對機器的采用主要有兩方面的原因,這兩方面并不是相互獨立而是一體兩面的相互包含。首先是由于競爭的關系,在資本主義大工業的生產環境下如果單個資本家所生產的單個商品的價值量或成本價格較高,那么毫無疑問就會被淘汰。另一方面,即使沒有競爭,作為“物神”的資本的唯一“天命”——為了獲取更多的利潤,也會促使資本家采用更先進的生產工具和技術手段,進而促使社會生產方式的整體變革。
資本家由于采用了更高效率的機器生產方式進一步縮短了必要的勞動時間,在一定的生產周期內能夠生產出更多的以產品為計價的價值量,也就是資本家在一段生產過程結束之后存留在手中的商品資本,資本家在這一生產過程中通過降低工人必要勞動時間而提高了剩余價值率。資本家由于采用了更高效率的機器縮短了生產的必要勞動時間,而采用了改良的或新的生產方式的資本家,能夠比同行業的其他資本家在同一段勞動時間內占有更多剩余勞動,這種剩余勞動表現為更多的產品所凝結的價值量。這里的資本家在產品出賣的市場上可以占據優勢地位,一方面可以按照社會平均勞動的價值標準在流通市場上獲得更多的商品出售帶來的超額利潤收益;另一方面由于勞動生產力的提高使單個商品所蘊含的勞動量減少,使得產業資本家能夠以低于該商品的市場價格進行出售。這一過程在理想的自由競爭的市場條件下并不會持續太久,競爭的強制規律迫使資本家通過延長工人的勞動時間來增加絕對剩余價值,但這種絕對剩余價值的增加在科學技術執行第一生產力的現代生產方式下成為不可能。因此,這里直接的結果迫使競爭者采用同樣或更先進的生產技術手段,隨著生產技術的普遍化使這種相對剩余價值的超額利潤的獲取能力逐漸消失。雖然在現實的市場條件下,由于可能出現的技術壟斷和科技的不斷更迭,這種超額利潤的獲取可能會在一定的社會條件下長時間持續下去,并進而導致產業與產業之間的利潤差別,地區與地區之間的貧富差距。但從較長的一段歷史過程來看,這種超額利潤的獲取最終會因為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和普遍化的應用而消失。哈貝馬斯所認為發達資本主義社會的自動化生產的機器作為固定資本的機器會創造價值的觀點,只是把這種機器作用下所產生的超額剩余價值或超額利潤理解成為機器本身所具有的價值,即獨立的價值源泉,哈貝馬斯犯了和羅德戴爾同樣的錯誤。
四、人工智能時代的未來前瞻
馬爾庫塞為佐證其所提出的高度自動化的生產將取消馬克思勞動價值理論的觀點,還引用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的一段話來佐證自己的這一觀點:“在這個轉變中,表現為生產和財富的宏大基石的,既不是人本身完成的直接勞動,也不是人從事勞動的時間,而是對人本身一般生產力的占有,……總之,是社會個人的發展。”[2]196馬爾庫塞并不了解以資本主義為基礎的生產方式并不會直接取消資本的有機構成,而未來人工智能化的機器生產方式無疑會具有更高的生產效率,同時對資本主義而言也會造成更嚴重的生產過剩并進而導致資本主義社會內在矛盾的進一步加劇,使資本主義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潰邊緣。馬爾庫塞不了解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所表現的特殊生產形式,正如大規模采用資本主義大工業機器帶來了更多的工人貧困和失業,這是資本主義特殊生產的結果。近代在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上大工業機器的大規模采用非但沒有為工人帶來財富,反而導致了工人的失業和貧困,這本身并不是機器的“罪過”而是資本主義的特殊運用所造成的結果。以資本主義為基礎的人工智能化機器的生產方式的變革同樣并不會取消資本的有機構成,未來由人工智能化生產所可能導致的更嚴峻的失業問題也足以證明這一點。只有在超越資本主義的歷史階段,使資本主義社會再也無法容納全部的生產力而必然邁向更高的生產關系的條件下,在這種未來的歷史條件下勞動時間不再是財富尺度。
(一)歷史上以“勞動時間”作為財富尺度的貧困和對抗形式
在人類社會以往歷史表現為商品生產的一切社會形態中,財富的積累表現為對剩余價值的占有,而勞動則是作為價值的唯一決定量,因此這種對剩余價值的占有又表現為對他人勞動的占有。在原始公社中財產的性質表現為公有并由集體控制以此來調節部落的生產,隨著生產工具的進步所帶來的生產力的提高,由剩余產品的分配逐漸產生私有制,同時在原始部落表現為人口的增多,舊的形式成為人口增長的阻礙,為了克服這種障礙就要向外殖民,通過征服和戰爭產生了奴隸。在奴隸制社會中,對他人勞動的占有直接表現為對奴隸的人身奴役,通過對奴隸的人身所有權直接占有奴隸的勞動產品;在封建社會大地主通過把土地租借給農民耕種而獲取他人勞動來創造剩余價值。手工業生產方式所帶來的生產力變革使資本主義關系開始形成,與以往社會歷史通過人身依附關系實現對剩余價值的直接占有形式不同,資本主義的生產以自由的雇傭勞動者為前提,資本家通過購買工人的勞動力來進行生產。勞動力作為一種特殊的商品,就在于能夠通過商品的生產使工人創造多出其自身勞動力價值的剩余價值,而這一部分剩余價值為資本家無償占有。從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過程來看,財富的創造和積累總是表現為一定的階級關系和對抗性質。越是生產力發展不足的條件下所表現出的貧困和對抗形式也就越突出,正是基于對生產發展階段的社會形式的考察,馬克思指出“在極端貧困的情況下,必須重新開始爭取必需品的斗爭,全部陳腐污濁的東西又要死灰復燃”[3]538。盡管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創造了巨大的社會生產力,使得現代文明成為可能,但實際上資本主義社會“生活資料和現有的人口相比不是生產得太多了。正好相反。要使大量人口能夠體面地、像人一樣地生活,生活資料還是生產得太少了”[7]287。總體而言,人類社會歷史上的貧困和對抗關系總是一定社會生產力階段上的特定表現,以生產力為基礎的社會階段規定了人類社會生產的必要勞動時間和自由時間。歷史過程中由于生產力的發展使滿足人們所需的物質生產的必要勞動時間不斷減少,而未來人工智能化生產方式的變革所帶來的生產力的發展,將有可能使“生產力的增長再也不能被占有他人的剩余勞動所束縛了……那時,一方面,社會的個人的需要將成為必要勞動時間的尺度”[2]200,而在這種條件下社會生產的目的也將不再表現為對抗形式的剝削,而是以所有人的富裕為目的,增加人的自由支配時間。
(二)人工智能化生產與馬克思的社會主義構想
“現今財富的基礎是盜竊他人的勞動時間”[2]196,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正是以占有更多剩余價值為目的的特殊生產。資本主義社會生產普遍性的資本的有機構成提高而引起的利潤降低,產生了由于利潤率的下降不能由利潤量的增加來抵消的那種資本的過剩,在這種生產過剩的條件下產生了兩極的對立情況,即失業的資本和失業的工人人口。在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人占有的基礎上,不斷增加的生產力將大批工人排斥在生產領域之外,而增加的商品財富卻無法被有效地消費掉。由此馬爾薩斯認為一個脫離生產的“為享受果實而生的人們”——專門負責從事消費的階級很有必要。后來的李嘉圖學派對馬爾薩斯這一庸俗的“非生產消費”的觀點進行批判,但由于李嘉圖學派受限于李嘉圖理論中的諸多矛盾,并未能揭示資本主義社會內在的諸多矛盾。資本增殖的過程是以剝削工人、占有工人的無償勞動作為前提,資本主義社會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制和生產的社會化的矛盾則表現為生產過剩的經濟危機。受限于資本主義的特殊生產,資本主義社會“不是財富生產得太多了。而是資本主義的、對立的形式上的財富,周期地生產得太多了”[7]287。資本主義的生產越是發展也就越受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自身的限制,而且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越是發展,資本也就越是違背自己的意志而用來創造出更多的自由時間,但是這一過程總要受到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限制。與以往社會相比,資本主義盡管創造了無可比擬的社會財富,但財富的創造卻造成了資本主義生產過剩而導致經濟危機。馬克思通過對資本主義經濟矛盾根源的揭露,科學論證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歷史客觀規律。未來人工化智能的生產方式的變革無疑將會創造更高的生產力,不僅會進一步提高資本的有機構成,而且在提高生產力的層面上也會使得資本主義社會生產關系的矛盾變得愈加尖銳,并有可能進一步導致社會生產關系產生變革。隨著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解體,高度自動化的生產將不再被用于資本增殖的手段,而是在未來社會主義的生產關系下使以往歷史上以勞動時間為價值尺度的社會財富構成解體,“一旦直接形式的勞動不再是財富的巨大源泉,勞動時間就不再是,而且必然不再是財富的尺度,因而交換價值也不再是使用價值的尺度”[2]196-197。以交換為基礎的生產關系的崩潰,使得滿足人們需要的物質生產過程本身擺脫了貧困和對立的形式。在這種條件下聯合起來的生產者能夠真正有意識地以人的需要為目的來調節社會生產,并把社會生產置于共同的控制之下。
參考文獻
[1] ?瑪格麗特·博登.人工智能哲學[M].劉西瑞,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1:1.
[2]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85.
[3]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19.
[4]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29.
[5] ?尤爾根·哈貝馬斯.理論與實踐[M]. 郭官義,李黎,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361.
[6]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41.
[7]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237.
The Organic Composition of Capita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the Future: The Challenge and Thinking of Marx's Labor Value Theory
Shi Xiaolin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88)
Abstract: the new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provides more technical means for highly automated machine production, which makes Marx's labor value theory face new challenges. Marcuse believes that the machine of automatic production in the developed capitalist society will become an independent source of value and cancel the organic composition of capital as Marx said. In fact, only human labor is the only entity of value, and the emergence of highly automate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achine will only further improve the organic composition of capital, and with the change of this production mode, it will eventually provide more space for human free development.
Key Word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Theory of labor value; Organic composition of capital; Free development of hu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