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前風物已知春

羅瑞花

鮮花店老板打來電話，問我在生日那天，想收到蛋糕、鮮花還是一盆綠植？我知道這是來自單位工會的溫暖，開心地跟花店老板約定，下班后去他店里選一盆綠植。

入冬后，風更威風了，焦黃的法桐葉飄落一街，花店的花花草草還生機盎然。老板向我推薦了發財樹、虎皮蘭、龜背竹，在這樣沉悶的冬天，我想要一樹花。我看中了那盆樹形不高、枝葉繁茂、花苞點點的山茶花。待老板換好瓷盆，我喜滋滋地抱了它回家。

住進新屋以來，我沒有辜負家里的陽臺，綠蘿、蘆薈、百合之類價廉易養的花草也是有的，但山茶花這樣的貴客，還是第一次迎進家門。把它安置妥帖，特意去向鄰居請教。鄰居是位退休教師，老伴是菜農，兩人種花種菜，把陽臺擺得滿滿當當，綠意盈盈。

老人說：“郭沫若先生有詩云：‘人人都道牡丹好，我說牡丹不及茶。我也很喜歡山茶花。清寒天氣里，百花凋零了，樹葉飄落了，山茶卻能‘爛紅如火雪中開，真是可貴可愛。但山茶花還是要栽在庭院、花壇里，讓它有陽光雨露的滋潤，才能長成最自然的姿態。所以我一直不敢養山茶花，怕委屈了它。”

聽老人這么說，我不由得擔心起來。“既然買來了，那就慢慢調養吧。室內養茶花，盡量要通風透氣，天晴時，想辦法讓它曬曬太陽;開花前澆水要做到盆土不干不澆，澆則澆透;過多的花蕾會消耗樹體營養，要進行合理的疏蕾，每個枝上留一兩個蕾為宜，最多留三個，如果樹體衰弱，甚至完全摘掉花蕾來養樹……養花就是養心性，不能急躁。”

我高興地說：“受教了。”

老人拿起噴水壺，邊澆水邊說：“自來水里含有氯氣，不要直接用來澆花，要裝在桶里放置幾天再用。山茶花還是個大醋缸，澆水的時候，可以在水里加點米醋，葉子會更油亮。你看我這盆梔子、這盆杜鵑，它們都喜歡吃醋呢……”

在老人的指導下，在我的殷切期望里，我的山茶花終于有一朵開放了，鮮紅的花瓣重重疊疊，在油綠的葉片烘托下，顯得異常嬌艷，高雅別致。還有一個透著紅色的飽滿的花苞，綴在另一邊的枝頭上，好像一顆碩大的紅寶石。我興奮地請老人過來欣賞，老人摸出手機，樂陶陶地拍起照來。老人說：“你莫看它鮮艷嫵媚，其實茶花的性情沖淡平和，能送走冬日，又能送走春天;能受得了苦寒，也享得了安逸。人啊，就要學山茶花的處變不驚，榮辱淡然。”

老人見百合抽出的長葉被風吹得趴在花盆的邊緣，綠蘿更是長得不修邊幅，走回去拿來花剪幫我修剪起來，邊修剪邊說：“我喜歡‘園丁這個稱呼，養花和培育學生一樣，要有愛心和耐心，對那些暫時不開花、不長葉的，要慢慢來，靜靜等，等它們找到了自己，積蓄了能量，就會開出絢爛的花，長出碧綠的葉，成長是早晚的事。”

天賜芳鄰，跟老人聊聊花草，真是開心美好。

早晨醒來，感覺室內異常明亮，推開紗窗，才知雪花一夜未眠，忙著為大地編織禮服。我急忙來到陽臺，欄桿邊落滿了雪花，我的山茶花立在墻角，像個身材小巧的婦人，雙鬢戴花，恭迎我。我驚喜不已，昨晚又開了一朵，開在雪花飛舞里。我走過去嗅嗅它，擁它入懷，一個，兩個……還有二十多個花苞，鈴鐺似的綴在枝葉間。

等這些鈴鐺一聲一聲炸出生命的脆響，春天的氣息也就撲面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