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論鼠

劉華偉

摘 要：鼠在我國十二生肖文化中居首位，與十二地支中的“子”相對應。生肖鼠主要指老鼠，它除了在歷史各個時期危害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外，其在商代以后也逐漸被賦予了文化符號，被人類當作文學、歷史、藝術、民俗等方面的創(chuàng)作題材，還有被人類用于科學實驗等，漸而成了讓人類又愛又恨的特殊動物群體。

關鍵詞：子鼠;老鼠嫁女;十二生肖

2020年是庚子鼠年。鼠居十二生肖首位，與十二地支中的“子”相對應，所以又稱“子鼠”。在生物學上，廣義角度的鼠是屬于哺乳綱嚙齒目鼠科的嚙齒類動物，是哺乳動物中繁殖最快、生存能力很強的動物之一，分布于世界各個角落。其中，我國鼠類就有數(shù)百種，如松鼠、鼯鼠、大倉鼠、中華竹鼠、褐家鼠、小家鼠等。狹義的鼠主要指老鼠，俗稱耗子，灰色的皮毛，體態(tài)小，尾巴較長，門齒發(fā)達，繁殖能力強。廣義的鼠類早在5000萬年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20世紀70年代在安徽省潛山縣發(fā)現(xiàn)的鼠類上頜骨化石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鼠類化石（圖1），該化石稱之為東方曉鼠，屬于古新世晚期，另外在安徽省淮南市發(fā)現(xiàn)了上新世早期的低冠竹鼠頭骨化石（圖2）及科式倉鼠頭骨、下頜骨化石（圖3）等，說明鼠類哺乳動物的進化和繁衍遠早于人類。自古以來，鼠類就與人類的關系密切相關，據(jù)考古資料研究，鼠類自人類定居生活伊始，就與人類“朝夕相處”，影響著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如距今8000左右的前埠下遺址出土有中華鼢鼠遺存[1];距今7000年左右的玉皇頂遺址[2]、翁家埠遺址[3]均發(fā)現(xiàn)有鼠類動物遺存;距今約6000年的西公橋遺址[4]、北阡遺址[5]、半坡遺址[6]、姜寨遺址[7]等都出土有鼠類動物骨骼，同時期的泉護村遺址的灰坑坑壁、坑底等也發(fā)現(xiàn)有嚙齒類動物的洞穴，推測應是鼠類盜取糧食的活動痕跡[8];距今約4500的魯家口遺址也出土有鼠類遺存[9]，等等。從考古跡象看，鼠類依存于人類生活環(huán)境，主要在于盜取人類存儲的糧食、破壞種植的作物和覓食生活垃圾，這對史前人類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生活產(chǎn)生了一定破壞作用。有學者認為，為了防患鼠類危害，史前人類制作了專門存放糧食的陶制器皿，這種陶器一直延續(xù)到后代，對保存糧食防患鼠災發(fā)揮了重要作用[10]。除此之外，鼠類作為個體形象在考古發(fā)掘中也有出土，如安徽省懷寧縣孫家城遺址出土的陶塑老鼠[11]，距今約5800年，老鼠造型粗獷、身體肥胖，嘴尖耳大，尾巴短小，臀部有一小孔可直接看到腹內(nèi)部。由此可見，新石器時代先民對生活在身邊的鼠類有了認識變化，從開始的抵觸、防范到適度接納，這也是人類對事物變化的認識過程。

狹義的鼠即老鼠，除了在歷史各個時期繼續(xù)危害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外，其在商代以后也逐漸被賦予了文化符號，被人類當作文學、歷史、藝術、民俗等方面的創(chuàng)作題材，還有被人類用于科學實驗等，漸而成了讓人類又愛又恨的特殊動物群體。關于鼠的文字記載，早在商代甲骨文中就有記錄，如甲骨合集（2804）“己亥卜，王：余曰帚（婦）鼠母”（圖4）、甲骨合集（19988）“甲申卜：（禦）帚（婦）鼠于匕（妣）己二牛（？）”。甲骨文“鼠”字是一個形象生動的象形文字，表現(xiàn)出了老鼠尖嘴、利齒、弓背、短腿、長尾的動物形態(tài)，同時還生動刻畫出老鼠偷吃糧食、嘴邊殘留食物殘渣的形象（圖4）。在長沙五里牌、江陵秦家嘴、望山、荊門包山、郭店等地發(fā)現(xiàn)的戰(zhàn)國楚墓中，出土了大量楚系簡牘，其中也記錄有鼠字，字形演變成了正面張口露齒、毛茸茸的下身、長長的尾巴。而到了云夢睡虎地出土的秦簡中，鼠字的毛茸茸之身變得更加豐富了，張口露齒的形象也變得含蓄了。《說文解字·鼠部》曰：“鼠，穴蟲之總名也。象形。凡鼠之屬皆從鼠。書呂切。”其中王筠的《說文解字句讀》稱“穴蟲”為“此謂凡穴居者皆通名鼠”。鼠字的變化，在字形上不僅體現(xiàn)出了鼠的形體特征和動物習性，也反映出人類對鼠的認識和理解也漸漸深入。

在文學作品中，春秋時期的詩歌總集《詩經(jīng)》[12]生動記錄了老鼠危害人類生活的片段，如《國風·召南·行露》曰“誰謂鼠無牙，何以穿我墉”，《國風·魏風·碩鼠》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碩鼠碩鼠，無食我麥……碩鼠碩鼠，無食我苗”，《國風·豳風·七月》曰“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戶，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等。古人以詩歌形式分別描述了老鼠穿墻、田鼠盜取糧食、屋內(nèi)打鼠洞等破壞行為，人們通過老鼠的強盜行為諷刺當時的封建統(tǒng)治者。史籍中也有關于老鼠本性的記載，如《漢書·五行志》[13]曰“鼠小蟲，性盜竊”，《漢書·賈誼傳》“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漢代劉向的《說苑·善說》[14]載“鼠者，人之所薰也”，王充《論衡·答佞》[15]“穿鑿垣墻，貍步鼠竊，莫知謂誰”等。南北朝以后，有關鼠的詩詞也多了起來，如南北朝鮑照《代白頭吟》“食苗實碩鼠，點白信蒼蠅”，唐代詩人曹鄴的《官倉鼠》：“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入君口。”這首詩更加直白地諷刺了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還有李白的《冬日歸舊山》“拂床蒼鼠走，倒篋素魚驚”，李商隱的《安定城樓》“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雛竟未休”，宋代王炎的《犬捕鼠》“黠鼠穴居工匿形，宵竊吾余頻有聲”，張耒的《無題二首其一》“出門履齒苔痕滿，隱幾書塵鼠跡多”，明代文徵明的《履仁獨留治平寒夜有懷》“燈昏夜參半，饑鼠鳴古屋”，等等。老鼠雖有可恨之處，但在有些文學作品中，它卻代表了神的化身、吉祥如意的象征和聰明智慧的典范，如東晉《搜神記》載：“百年之鼠，而能相卜。”《二十五史·宋史·神宗紀》[16]載：“神宗八年四月戊寅生于濮王宮，祥光照室，群鼠吐五色氣成云。”清代劉獻廷的《廣陽雜記》[17]載“天開于子，不耗則其氣不開。”另有蘇東坡的《黠鼠賦》曰：“吾聞有聲，莫智于人。……卒見使于一鼠，墮此蟲之計中，驚脫兔于處女，烏在其為智也？”還有清代石玉昆的《三俠五義》以五鼠喻俠義之士，清代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描寫的勤勞質(zhì)樸的鼠女阿纖，同時亦有《西游記》中美貌與智慧并存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另外，在有關老鼠的民間習俗中，流傳最廣的當屬“老鼠嫁女”的故事，該故事最早見于印度《五卷書》[18]記載，故事講述一位印度苦行僧人救下一只小老鼠，以無上法力把老鼠變成了一位美貌少女，當少女長大后，苦行僧為其擇婿，分別找了強大的太陽、云、風、山等作為擇婿對象，但都不適合，最后發(fā)現(xiàn)合適的還是老鼠，苦行僧又用法力把少女變回了老鼠，并與鼠婿成婚。這個故事傳說在我國各地區(qū)衍生出了不同版本的故事類型，如《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19]程式故事中的四川省的《耗子嫁女》、遼寧省的《耗子嫁女》、福建省的《老鼠做新娘》等。另外，以老鼠嫁女故事為藍本，又衍生出了豐富多彩的民俗藝術形式，如民間剪紙、木刻版畫、布藝繡品等，這些民間藝術都以簡潔明快、色彩鮮艷的造型，表現(xiàn)出了老鼠靈巧聰慧的藝術形象。在山東、陜西、湖北、四川、浙江、江蘇、福建、廣東等省的部分地區(qū)也有老鼠嫁女的習俗，如在老鼠嫁女的日子，有的以食物供于老鼠經(jīng)常活動的地方以備鼠用，有的將年夜剩飯放于廚房、墻角等處，人們既不做工也不高聲喧嘩，否則影響老鼠娶親，導致老鼠來年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