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叢品
摘 要:經典再生產作為一種藝術創作方式,在大眾文化語境下近現代出現了從“忠于經典”到“叛離經典”的發展傾向,通過采用戲仿、拼貼、顛覆等的手段實現將原經典文本進行解構、重構。本文試以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為例,探討經典再生產創作方式與文化語境的關系,以及在當下大眾文化語境下其是如何將經典文本進行解構、重構,創造出一個符合當下的”新經典“。
關鍵詞:經典再生產;哪吒之魔童降世;解構;大眾文化
截至2019年年底,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下簡稱《魔童降世》)票房已突破了50億,再一次刷新國產動畫電影在我國電影整體票房記錄中的位置,這一巨大的成功無疑給我國動畫行業帶來了更多的信心。回顧我國動畫的創作史,從1941年的第一部長篇動畫《鐵扇公主》到1961年《大鬧天宮》的初次走向世界視野,再到近些年的以《大圣歸來》《白蛇·緣起》,不同于日本美國主流的漫畫到動畫的內容創作機制,經典文學、神話一直是我國動畫創作取材的重要靈感來源。在神話題材的動畫電影創作上,相比同樣取材于神話經典的《大圣歸來》《白蛇·緣起》,《魔童降世》圍繞著“顛覆”“反轉”“惡搞”這些關鍵詞,在內容創作上進行了更加大膽的創新實踐,徹底打破了觀眾對已知神話經典的認知與期待。筆者試通過《魔童降世》這部現象級的動畫作品,分析經典再生產的創作方式的本源機制、特征,以及在不同文化語境中經典再生產的創作與消費問題。
1文化語境與經典文本再生產
“再生產”一詞原是經濟學術語,指的是社會生產和企業生產的基礎上不斷更新和不斷重復的生產,而經典再生產顧指“將經典作品文本進行再創作“的這一創作方式。楊春忠在《經典再生產與“本事遷移理論”》一文中對借助“本事遷移理論”對經典再生產做出了詳盡的闡述。他指出:“經典再生產是特定文學經典所提供的本事被其后的作家所利用、所改寫,從而構成一種新的、異態乃至異質的文本。”[1]在這里,經典再生產被理解成為經典文本的再創造、再加工。
而對于“經典”的概念,學界并沒有準確統一的定義。有人認為“經典”是承載人類普遍的審美價值和道德價值的典籍,因而具有“超時空性”和“永恒性”,經典作品“要有長久甚至永恒的生命力,要經得起一代又一代讀者的閱讀和闡釋”;童慶炳認為經典的普遍性在于“寫出了人類共通的`人性心理結構和`共同美的問題。”經典的界定包含了時代性、民族性、階級性等等考量在其中,社會文化語境在經典建構有著重要的影響。因而經典再生產區別于廣泛意義上的“改編”創作方式在于其再加工的原文本不同于一般是藝術作品,是被稱為“經典”的作品。經典是歷史不斷選擇的產物,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經典再生產在深層次上相關于人類自身歷史地形成的文化記憶、模式化的生存境遇與“重現性”的刺激——反應機制。這也使經典再生產其賦予了“互文性”的特征。所謂的“互文性”,西方學者曾明確指出:“任何文本都處在若干文本的交匯處,都是對這些文本的重讀、更新、濃縮、移位和深化。互文性理論注重研究當代文化蘊涵的前代文化的影子,反映出文化發展所具有的延續性;而對立面則反映出了不同時代文化的差異性,表現在時間的層面則為文化的背離與叛逆,也即與文化傳統的沖突。而正是通過這種對立性和延續性,賦予了經典再生產作品更大的創作空間和藝術價值。
哪吒作為我國經典的神話人物被創作于各類不同的藝術作品中,而這些再創作文本之間由于文化語境的不同也存在著差異性。從“忠于經典”到“叛離經典”,對于這些經典再創作文本中存在的差異性問題,除了作品內的研究,也需要將作品放下整個文化環境下進行思考和審視。
2 大眾文化視域下的經典再創作
美國學者杜林曾指出,隨著大眾文化的興起,高雅文化的經典作品失去了它的某些功能,人們不再要求它維持社會等級制度或者指導當今的文化生產。今天的文化生產是在改寫和挪用而并非遵從經典。后現代大眾文化以經典再生產的方式掠奪、占有、利用傳統的文化資源,進而構成一種模式化、定向性與消費性的文化形態。[2]在這種文化形態中,復制與改寫、拼貼與戲仿是作為大眾文化的基本生產方式而存在的,通過這些方式對經典文本進行解構、重構,創造出一個符合當下的”新經典“。如果說86年版的電視劇版《西游記》是忠于經典的權威式再生產,那么《魔童降世》可以說是顛覆經典的重構式再生產。在《魔童降世》中,原有神話文本被改寫,意義與精神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符合當代“消費者”對藝術和文化和審美訴求。商業動畫電影作為受到商業需求和藝術表達二者雙重制約的“產品”,核心是好的故事。而故事圍繞角色展開,脫離角色故事將無法成立,飽滿的角色是構成好故事的基礎。在此,筆者以角色塑造為切入點,圍繞《魔童降世》中的角色性格和角色關系,結合文本具體分析。
2.1 角色性格的顛覆
哪吒形象的顛覆:中國觀眾對于哪吒形象最為熟知的莫過于來源1979年版本《哪吒鬧海》動畫電影。我國的動畫創作在早些年一直提倡”寓教于樂“的觀點,動畫創作者們在創作動畫時需要將作品的“教育性”考慮在其中,于是在1979年版《哪吒鬧海》故事中哪吒被塑造成了一位正面的、頑皮、具有反抗精神的小英雄形象。而在2019年的《魔童降世》中的哪吒,無論是視覺上的角色設計還是內在的角色性格,都對觀眾的固有印象做出了顛覆:他是魔丸轉世,生具神力,他性格暴躁,以嚇唬村民取樂因而人人都懼怕他,在故事的前半部分他并不是值得孩子們”學習“的對象。在1979年版《哪吒鬧海》的故事里,龍王命令李靖殺死哪吒以償還被哪吒殺死的自己兒子龍太子的性命時,哪吒選擇的是以自刎的方式抵抗,“割肉還母,剔骨還父”是封建禮教時代對父權文化的抗爭與挑戰。而在《魔童降世》中將這個“以命換命”的情節改寫為:父親李靖愿意用換命福犧牲自己的生命換取兒子哪吒能夠永遠活下去。而當哪吒得知李靖用自己的性命去換自己活下去的機會時,他的選擇是去撕掉換命福,拒絕父親為自己犧牲,而是要以自己的力量與命運做抗爭,“我命有我不由天”,這句臺詞再次強化了哪吒作為獨立個體強烈的自我意識。既是對當下發展進步的社會文化環境和思想觀念的呼應,也極大的對曾經封建禮教時代對人們壓迫進行了反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