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華
都是我喜歡的樣子:云朵,樹,街道,人
北風有點大,但看起來比南方的北風溫和
至少撫摸我的臉時,沒有陌生的突兀與不適
甚至誤以為自己曾經在此生活很久,一切
皆與我沾親帶故
北方如此遼闊。可北方的天空離我如此近
就像馬上要見到的叔祖父和叔祖母,離我如
此近
我甚至想伸出雙手,抱住云朵中伸出來的光
再低一點,2度,1度,零下
或許有機會看見,白色圍巾下
忽閃忽閃的渾河,含著北方的廣闊與壯美
含著我不敢對視的,久別親情的簡單、熱烈
陌生的河流
北方的河流都是陌生的
流過撫順的渾河也一樣
居住在撫順的叔祖父與叔祖母
也是陌生的。這兩位耄耋老人
平生我只見過一兩回。我甚至想象不出
他們的模樣。少小離家,曾經,他們
一個是飛行員,一個是女軍醫
在平原走得太久了,到了撫順
渾河放慢了腳步。我也慢下來
永州到撫順,高鐵與飛機,一路倉促
見到親人之前,我努力讓自己平靜,像
初冬的渾河一樣
這條河流不會流到湖南。我陌生的
叔祖父和叔祖母也一樣,不會回到故鄉
這兩只飛倦的鳥,翅膀太老了。現在
他們在渾河邊垂下羽毛,把飛翔
收攏在小小的北方
有多少落葉和身影被河水帶走
又有多少雪白的時光和往事涌上心頭
想象他們在河岸楊柳與銀杏中穿行,相互
攙扶著走過無數晨昏,同老家眾多親人一樣
在時間中老去,又在枝頭發出新芽
他們與我,遼寧與湖南,隔著眾多
更加陌生的河流與水,我的思緒
有如水鳥,貼著水面,飛啊飛
陽光照耀水面。這陌生的北方的河流
在我見到親人之前,替我擦拭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