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有所樂』里的母愛

喬凱凱

母親終于下定決心要跟我進城了，但臨行前，她執意要帶著陪伴她多年的縫紉機。“媽，帶縫紉機干嗎，現在誰還現場量身定做衣服？”我笑著問。母親卻撫摸著縫紉機，喃喃地回答：“畢竟做了一輩子縫紉活兒，舍不得它呀！”看著母親滿臉的不舍，我只好點了點頭，幫母親把縫紉機搬上了車。

在城里安頓下來后，母親每天吃完飯就下樓到小區里散步，和小區里的老頭老太太們嘮家常，一點都沒有初來城市的不適感。這讓我在欣慰的同時也有一點納悶兒：母親一向喜歡清靜，一輩子幾乎沒有出過遠門，這次何以能這么快就適應呢？我猜測：人的性情大概是會變的，上了年紀的人內心深處總會有莫名的孤獨感，母親也許突然就喜歡上了熱鬧呢。這樣一想，我便釋然了。

大概半個月后，散步回來的母親懷里抱著一些衣物。看到我疑惑的眼神，母親臉上賠著笑，小心翼翼地說：“李大媽和王大嬸的衣服被樹枝劃了道口子，覺得扔了挺可惜的，我就幫她們補一下。”面對母親的熱情和善良，我無奈地笑了笑，任由她抱著衣物進了屋。

之后每隔幾天，母親總會帶一些衣物回來，戴著老花鏡坐在縫紉機前忙活。開始只是飯后忙活一會兒，后來竟然大半天都坐在縫紉機前忙活。

“媽，不是跟您說過嗎，您腰椎不好，得多起來活動活動，別老坐在那兒。”我站在母親面前有些著急了。“小區里的人都夸我手藝好，補過的衣服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母親的雙眼從老花鏡上方看過來，她滿臉欣慰地說，“我決定重新開始干我的老本行，幫人們修補衣服。”母親認真的表情讓我很生氣：“不許干，說過了要安享晚年的。”母親倒是不溫不火：“媽有事做，覺得很高興，要是沒事做才難受呢！”

聽著母親入情入理的講述和分析，正欲發火的我頓時冷靜下來，都說“以順為孝”，讓忙活一輩子的母親突然閑下來確實不是那么容易。“那不許干那么多！”我故意板著臉說，母親滿足地笑著點了點頭。

從此，母親每天都在屋子里忙半天活計，下午帶著或修補好或新做好的衣服給鄰居們送去，順便和老頭老太太們聊聊天、散散步，日子過得很充實、很開心。我想，這大概就是母親堅持做活計的目的吧！老有所養，老有所樂嘛。

年底了，母親突然掏出了一本存折對我說：“媽知道你買房借了不少錢，媽幫不上你什么忙，這點錢希望能讓你減輕點還貸的壓力。”我頓時呆住了，我一直以為母親用自己熱心的堅持，小心翼翼地討好我求得我的支持，就是為了晚年能有一點事做，沒想到母親卻一直在為我憂心。她改變自己少言的性格，就是為了能盡快和鄰居混熟，能盡快用自己的力量幫我存下一點點錢。

母親把存折塞到我手上，小小的存折卻讓我感到了沉甸甸的愛和責任，我止不住地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