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媽媽睡衣”

沈詩琦

我和愛人早年在外地做生意，無暇顧及剛剛上幼兒園的女兒，只好放在婆婆那帶。周末把女兒接來時，她總跟在我們屁股后頭跑，邊跑邊求抱抱，樣子很是可憐。

有一天我回婆婆家接女兒，女兒還在床上睡著。我站在床邊看女兒柔和的睡顏，突然發(fā)現：女兒枕頭上鋪了一件粉色的睡衣，女兒的小手正緊緊地抓著它——那是我以前穿過的一件睡衣?！班镟锍持?，一直在哭，我們怎么哄都沒用，沒辦法，就去你衣柜里翻了件睡衣讓她抱著睡。她抱著你的睡衣以后，倒真的不哭不鬧了?！甭犞牌诺慕忉?，我一陣心酸。

之后，由于各種原因，我們停掉了外地的生意。我決定每晚都陪著女兒睡覺，但那件粉色的舊睡衣，仍舊每晚鋪在女兒的小枕頭上。我要是表現出一點要拿走的意思，她就警惕地死死抓著不放。

時間長了，衣服總要洗的。那天女兒抱著剛洗過的睡衣半天緩不過神來，突然開始大哭。我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摟在懷里低聲哄著。女兒縮在我懷里，攥著睡衣湊近鼻子使勁聞，哭得抽抽搭搭：“沒有味道了！沒有媽媽的味道，就不是‘媽媽睡衣了……”我感到胸口慢慢地濕了一大片。女兒竟然把它叫做“媽媽睡衣”。

再后來，女兒上了小學，我以為她會慢慢淡忘掉這件睡衣。但每每女兒一回家，不見這件睡衣，就會第一時間扯著嗓子叫：“我的‘媽媽睡衣呢？你們又洗了嗎？”

這件“媽媽睡衣”就這樣跟著她的成長，一晃就是10年。女兒已不再像小時候那么依賴媽媽，“媽媽睡衣”終于被疊好放進衣柜里，沒人再提。

那年因為女兒要去國外讀大學，我們搬了一次家。我又一次翻出了那件睡衣。發(fā)現它上面破了幾個洞，我就把它和其他不要的東西堆在一起，然后就忘掉了。

暑假的一天，我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回來度假的女兒突然從房內探出頭，問我：“那件睡衣放哪啦？”

“哪件睡衣？”我不明就里。

“就是……”女兒突然加快了語速，急吼吼地說，“就是以前我的那件‘媽媽睡衣??！”

一瞬間，我怔住了，心里像被一根細針不自然地扎了一下——這么多年來，原來那件舊睡衣依舊在女兒心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呢。

（小全摘自《羊城晚報》2019年10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