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冠中為愛妻而哭

張達明

現代繪畫大師吳冠中與妻子可謂意篤情深。

20世紀40年代，吳冠中到法國留學，臨別前，妻子為他趕織了一件紅毛衣。在第二年春天的假期中，他和同學駕小舟順塞納河一路而下去寫生，第一天就遇到了風暴，小舟不慎翻于河中。他后來回憶說：“我不會游泳，在掉入水中的那一瞬，心想必死無疑，但最終還是獲救了。當看到身穿的那件紅毛衣和懷里妻子的照片時，我情不自禁大哭起來。我能夠死里逃生，是妻子在萬里之外保佑著我。”

從此，吳冠中對妻子更加依賴，一會兒不見都讓他心急如焚。

一次，吳冠中在長江巫峽附近的沿江羊腸小道上寫生，妻子不忍打擾，便沿著峭壁上的小道往前走去。當發現妻子不在身邊后，又望著峭壁滾滾而去的江水，他不由擔憂起來。于是丟下畫具，邊跑邊呼喚，在沒有得到回音后，他禁不住號啕大哭。當在一個小山村找到正和村民聊天的妻子時，吳冠中不顧一切沖上去抱住妻子喜極而泣，惹得妻子也淚水漣漣。

1991年，妻子患病住院治療，讓吳冠中深受打擊。因年歲已高，兒女不讓他去醫院探望，他只能獨自待在家中，心神不寧地惦念著妻子。

一天下午，客廳電話鈴響起，吳冠中心不在焉地拿起電話，話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而且還直呼他的名字，開始他以為是哪位朋友問候妻子的病情，經仔細辨聽后，才聽清是妻子的聲音。病中的妻子也惦記家中的丈夫，被人扶著從病房到電話機前同吳冠中通話。因為腦卒中后遺癥，妻子的聲音變化很大，難怪吳冠中一開始聽不出來。他對妻子打來的電話深感意外，不由自主放聲大哭，喃喃道：“復活了，復活了。”

吳冠中早就想為妻子畫一幅畫，直到妻子70歲生日時，才完成了這一夙愿。在創作期間，他時常想起與妻子患難時的點點滴滴，總會感動得獨自抽泣。生日家宴上，吳冠中深情地為妻子獻上用心血和淚水完成的肖像作品，淚流滿面地哽咽道：“我早就答應為你畫一幅畫，可總也沒有實現，今天終于了卻了這樁心愿。”妻子緊緊握住他的雙手，滿眼噙著淚水，連連道：“謝謝！謝謝！”

畫中的妻子慈祥而平靜，目光里沒有微笑，而是充滿關切和沉靜。面容有些衰老，卻分明透出一種堅毅。肖像背景是濃烈的黑色，仿佛隱喻人生的艱難。吳冠中把自己的浪漫、純真、感激，把對人生的認識，全都融進了妻子的肖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