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明

2019年12月1日,日本和印度舉行了首次部長級的外交和防務“2+2”對話(題圖),年底日本首相安倍還會訪問印度。據悉,印日兩國力爭借助今年的“2+2”會談和首腦會晤,在年內初步達成《相互提供物資與勞務協定》。
2018年8月,印日啟動了《相互提供物資與勞務協定》(ACSA)談判。目前,與日本擁有“2+2”對話機制且《相互提供物資與勞務協定》業已生效的,有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和法國。由于日印已經簽署了《軍事情報保護協定》和《防衛裝備及技術轉讓協定》,該協定如果簽署,將意味著兩國成為防務和安全領域的“準同盟國”。
近年來,印日兩國在防務與安全領域互動頻繁,合作內容和領域不斷充實擴展,現已形成以海上安全合作為主,兼顧裝備技術合作,多邊協商機制化的新格局。
一是合作機制多層次、常態化。自2007年8月日本首相安倍首次訪問印度,印日總理級年度會晤機制得以確立,兩國領導人至今已進行了14次年度會晤。此外,雙方還開啟了防務合作與交流結構框架、國防部長年度互訪以及外交與防務“2+2”對話機制。

日本P-1反潛巡邏機
2007年8月,印度和日本簽署《全球戰略伙伴關系新階段路線圖》,建立了外交部長的戰略對話機制。2008年印日簽署《安保共同宣言》,為兩國的防務與安全合作提供了法律和制度保障。2009年印日簽署《深化安全合作行動計劃》,決定每年定期召開外交秘書和國防秘書“2+2”對話。2010年7月6日,首次印日“2+2”外交和防務對話在印度舉行。
印度總理莫迪上臺后,印日關系快速升溫。2014年9月,莫迪訪問日本,兩國確立了“特殊的全球戰略伙伴關系”,同意建立國家安全磋商機制,并將外交與防務“2+2”對話機制提升為副部長級。2015年12月,日本首相安倍訪問印度,印日關系提升至“世界上最具潛力”的高度,承諾深化包括聯合訓練、演習和軍事技術合作在內的防務合作。2018年10月,印日兩國將“2+2”對話機制正式由副部長級提升為部長級。
此外,印日兩國還參與了多個“小多邊”層面的安全對話,如美印日三邊安全對話、印日韓三邊對話、印日澳美四方倡議等,共同就亞太地區及印度洋地區的戰略問題進行協商。此外,東亞峰會、東盟地區論壇及其它地區多邊合作機制,也是印度與日本加強協調與合作的重要平臺。
二是以海上安全為主的聯合軍演提質增量。2000年11月,印度海軍警備隊和日本海上保安廳在印度洋首次舉行了反海盜聯合軍演。隨著印日在印度洋和太平洋拓展戰略影響力,以確保海上戰略通道安全為名義的海上安全合作,已成為印日安全關系重要內容。
近年來,印日主導或參與的多邊軍演的規模化、制度化、專業化程度顯著提升,演習范圍涉及印度洋、太平洋及重要國際水道。2012年6月,印日首次在日本周邊海域舉行海上聯合軍演。2013年12月,印日在印度東南部海域舉行聯合軍演。此外,兩國在多邊聯合軍演層面還形成了諸多協作機制。2015年,“馬拉巴爾”聯合軍演正式接納日本而成為美印日的常態化三邊演習。2016年6月,在日本九州海域舉行“馬拉巴爾-2016”聯合軍演,涵蓋了海上巡邏偵察、航母打擊、反潛、防空、通信聯絡、在航補給、醫療救護及疏散等多項作戰、后勤訓練內容。2017年7月,在印度南部金奈港及附近的孟加拉灣海域舉行“馬拉巴爾-2017”聯合軍演,有包括3艘航母在內的16艘主戰艦艇、2艘潛艇及95架作戰飛機參加。2018年,日本最先進的P-1反潛巡邏機首次參加了“馬拉巴爾-2018”聯合軍演。

“馬拉巴爾-2017”聯合軍演中的美、印航母和曰本“出云”號直升機驅逐艦(前)
印度海軍2014年開始正式參加由美日主導的“環太平洋”(RIMPAC)多國軍演。2017年9月開始,印度海軍與日本海上自衛隊新增了年度“反潛戰”(ASW)演習,至2019年4月已在印度果阿連續舉辦三屆。
2018年11月,印度陸軍和日本陸上自衛隊首次在印度東北部米佐拉姆邦進行了為期兩周的聯合反恐演習。同年12月,日本航空自衛隊的一架C-2運輸機與印度空軍的C-17運輸機,在印軍的阿格拉空軍基地還進行了編隊飛行和起降訓練。這不僅使印度成為第三個與日本自衛隊舉行聯合軍種訓練的國家,也標志著日印兩國建立起了海陸空全覆蓋的聯合軍演合作機制。
三是國防裝備與技術合作逐步深化。印度一直希望能在本土建造潛艇、戰斗機和直升機,以發展本國國防工業。而日本在潛艇、水面艦艇等裝備制造方面實力很強,與日本的軍事合作不僅能夠為“印度制造”帶來契機,還將為印度國內軍貿市場引入更強的競爭機制。對日本而言,出售武器或與它國聯合研發生產,有助于打破歐美國家長期壟斷國際軍貿市場的局面,尤其是向印度這樣的大國出口武器更能引起其它國家的關注。
印度曾提議日本出售“蒼龍”級潛艇,而日本2014年解禁“武器出口三原則”后也在積極考慮與印度共同開發包括潛艇在內的防衛裝備。2015年,印日簽署《國防裝備與技術合作轉讓協定》《保密軍事信息安全措施協定》,為兩國國防裝備的技術合作、共同研發和聯合生產鋪平了道路。為保證國防技術合作由框架設計到具體項目的落地,2014年成立的“印日國防裝備與技術合作聯合工作組”(JWG-DETC)發揮了重要銜接作用。
美印戰略關系的深化和美日同盟關系的變化推動了印日防務與安全合作。莫迪政府積極推動印“東向行動”政策與美“印太戰略”對接。2016年6月,美印簽署新版《防務合作框架協議》,同年8月29日,美印簽署《后勤交流備忘錄協定》,允許共享對方的軍事基地。2017年4月,特朗普政府給予印度“主要防務伙伴”地位。2018年美印又簽署了《通信兼容與安全協議》。對美日同盟而言,特朗普政府要求日本承擔更大責任,更加劇了日本的不安全感,促使其積極接近印度。美日新修訂的《日美防務合作指針》,也為日印擴大防務與安全合作提供了政策支撐。
美印日已達成基本共識。“一個強大、繁榮的印度能讓日本和美國獲益,一個強大且繁榮的日本也有益于印度和美國,美國繼續在國際體系中發揮領導作用,有利于印度和日本”。美國在美印日安全合作中發揮了主導作用。
莫迪第一任期內,印日兩國的防務與安全合作由主要聚焦海上通道安全、打擊海盜等內容,向陸海空跨國跨域聯演聯訓、武器裝備出口與國防技術研發、軍事人才培養與交流等深層次和寬領域迅速拓展。
印日防務與安全合作對中國產生了一定影響。首先,我國進出口貿易的40%都要經過印度洋。印度和日本在印太地區進行的一系列尤其是以中國為牽制目標的防務與安全合作,必然會增加我國海上航道面臨的安全風險。其次,印日與部分東盟國家可能形成針對中國的政策協調與多邊聯合,增大我國解決海洋領土爭端的難度。近來印日不斷介入南海問題,向東南亞國家出售武器、進行聯合軍事演習等,挑戰我國在南海海域的主權。第三,從陸上安全看,印日防務合作加大了我國西部邊境地區面臨的戰略壓力。特別在中印洞朗邊境對峙事件中,日本是唯一一個發出偏袒印度之音的域外國家。
雖然印日積極推進安全與防務合作并取得了長足進展,但其在落實上仍受到諸多因素的制約。
由于印日尚未簽署相關通信兼容協議,這將直接影響兩軍聯合行動的水平。目前兩軍僅開啟《相互提供物資與勞務協定》的談判,要實現真正高水平的防務與安全合作尚需時日。作為政治意義大于項目本身的印日US-2兩棲搜救飛機軍售項目,從2011年開始談判,在定價和技術轉讓問題上陷入僵局后,至今仍未達成協議,這也使得日本對印度求購“蒼龍”級潛艇的招標意向保持了謹慎態度。
更重要的是,印度強調的“戰略靈活”與日本以日美同盟為主軸的結盟路線,在防務與安全合作的認知上存在巨大差異。印度獨立以來在處理國際事務時具有較強的自主性,表現為其“將任何進入印度洋和次大陸的大國都視為是對印度安全地位的威脅”。印日雖在多個場合強調“海上航行自由”的重要性,但印度已公開排除了參與美日南海聯合巡航行動的可能性。相對于日本積極推動印日美澳四國合作機制,印度的態度較為審慎。印度沒有同意澳大利亞加入“馬拉巴爾”軍演機制,就是擔心喪失自身的戰略自主性。
在莫迪和安倍連任的情況下,印日未來的合作勢頭還會持續。值得注意的是,印日對印太地區特別是南海地區的關注,由之前的立場協調開始向聯合行動發展。2019年4月,印度外交部設立印太司,負責處理環印度洋聯盟、與東盟關系和印日美澳四國安全磋商等事務。5月,印日美菲四國在南海進行了首次“通行演習”,向外界傳遞出印日介入南海局勢的信號。同月舉行的印日美澳四邊磋商,再次強調“推進自由、開放和包容的印太地區的集體努力”,在維護秩序、海上安全等方面密切協調合作。9月,印日年度防長對話中確認,將在同一框架內繼續進行新增的美日印反水雷演習,并推動“印日海軍力量努力參加多邊演習”。
專門機構設置和前沿行動展示等動作,預示著印日聚焦印太熱點區域的力度將會加大。考慮到近年來日本軍事力量“海外用武”的沖動,特別是美國印太戰略逐漸“實心化”的背景下,印日安全與防務合作的升級勢必會給印太地區的安全穩定帶來新的不確定性,其影響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