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延壘
戰爭是雙方的博弈和互動,一方創出有效戰術之后,對手必然會設法加以應對破解甚至反制,圍點打援也是如此。國民黨軍是圍點打援歷時最長、受害最深的“苦命軍”,國共兩軍在解放戰爭時期的激烈交鋒是對圍點打援戰法的最好詮釋。
解放戰爭初期的大同集寧戰役,是一場打援和反打援的經典較量。
戰役開始前,晉察冀軍區和晉綏軍區專門在陽高召開聯席會議,作了攻城和打援兩方面部署,計劃以5個旅進攻大同,以4個旅應對可能出援的傅作義部隊。1946年7月31日,進攻大同作戰開始。根據戰前設想,用半個月至20天時間攻克大同,但由于種種原因,部隊連續攻堅一個多月無法破城,戰局因此充滿了變數。
大同位于晉、察、綏三省交界處,屬于閻錫山第2戰區,毗鄰傅作義12戰區。解放軍圍攻大同期間,蔣介石為促使傅作義增援大同,專門把大同劃歸12戰區。
大同劃歸12戰區后,傅作義決心增援,但他沒有直接出兵大同,而是采取了圍魏救趙之策,調派精銳主力,奔襲解放軍兵力薄弱的兵家要地集寧,借以達到解圍大同的目的。同時,傅作義還采取瞞天過海之計,用和平解決名義,派代表與解放軍大同前線指揮部談判,以麻痹解放軍,掩護其軍事行動。
傅作義選擇集寧,可謂慧眼獨具。平綏鐵路這條交通大動脈,自西向東依次經過歸綏、集寧、大同和張家口等大站,但這一段鐵路線并非直線,而是呈Z字形蜿蜒前進。歸綏在西,是傅作義的大本營:集寧位于中部靠北,大同位于中部靠南;張家口在東,當時是晉察冀軍區機關所在地。傅作義由歸綏出兵,只要占領集寧就能掌握戰役主動權,既可直接南下增援大同,又可撇開大同直趨張家口,威脅晉察冀軍區首府。

淮海戰役中,華野某部攻占碾莊黃百韜兵團部
傅作義部出動后,解放軍立即從各處抽調部隊打援,但屢次喪失先機。9月10日,傅作義部先頭部隊進攻集寧,此后雙方陸續有后援部隊趕到集寧城下參戰。連番鏖戰之后,解放軍失利,被迫于9月13日晚放棄集寧。集寧既失,繼續進攻大同自然更不可能。數日后,解放軍撤圍大同,整個戰役宣告結束。
此役解放軍打援失敗,最主要原因是對傅作義出兵的數量和速度估計不足,認為其出動兵力最多不超過4個師,結果傅作義一下出動了9個師3萬余人。此外,傅作義所部長期在草原一帶活動,擅長輕裝疾進,隱蔽行蹤,長途奔襲。此次奔襲集寧,其部9月3日出發,9月5日即占領集寧門戶卓資山。解放軍時任大同前線指揮部司令員張宗遜后來回憶說:“我們原來估計傅作義不會出動那么快,敵人要是進攻卓資山,估計獨一旅可以守三天,我們派部隊打援也來得及。不料傅作義部來得快,兵力也大,獨一旅苦戰了幾個小時,損失很大,卓資山便告失守。”
此次打援失利的第二大原因,是傅作義巧妙選擇了集寧為主要攻擊目標,解放軍卻對此一直沒有明確判斷和恰當應對。早在戰役之前,解放軍把應對傅作義的打援主力部署在集寧西南涼城一帶,集寧守軍僅為晉綏軍區2個由游擊隊編成的小團和獨立第3旅27團。傅作義部占領卓資山后,解放軍判斷其可能直接南下以解大同之圍,因此依舊把新增調的主力部隊集結在集寧西南的豐鎮、麥胡圖等地。這一階段,解放軍從大同、平綏路東段等處增調大量部隊迎擊傅作義部,連同原已部署的打援部隊,總兵力達到25個團,占據明顯優勢。但由于重點不明、部署不當,集寧附近兵力仍然較為薄弱。此外,晉綏軍區獨立第1旅撤離卓資山后,未能有效監視援敵行蹤,直到9月8日才發現傅作義部已隱蔽東進集寧。此后解放軍各部急忙轉向跟進,但已然失去先機。圍點打援的秘訣就在于集中優勢兵力在預定地區打擊援敵,作戰形式以伏擊戰和阻擊戰居多。集寧之戰則恰恰相反,解放軍在意料之外的戰場接戰,以“添油戰術”陸續投入兵力,每次作戰往往遲到一步,很多戰斗呈現為攻堅戰和遭遇戰,致使形勢一再被動,最終全盤失利。
傅作義奔襲集寧的行動,是整個解放戰爭中國民黨軍反打援最成功的一次作戰。臺灣地區出版的《戡亂》一書中,極為“自豪”地描述此戰:“國軍以圍魏救趙之指導,于集寧殲匪甚眾,大同遂告解圍。”經此一戰,傅作義部,尤其是其王牌35軍,與晉察冀軍區結下深仇大恨。頗為戲劇性的是,在后來雙方的較量中,圍點打援戰術屢屢成為決勝利器。在1948年1月的淶水戰役中,晉察冀野戰軍以圍點致援戰法重創35軍,擊斃該軍新編32師師長李銘鼎,迫使軍長魯英麟自殺。平津戰役中,華北軍區又以圍點致援戰法把35軍調出北平,最終在其回撤途中將其殲滅于新保安。
1947年6月,東北民主聯軍三戰四平失利,是解放軍歷史上的著名敗仗。軍史學者回顧此戰時,往往從攻堅角度探究論述。事實上,國共兩軍的打援、反打援作戰,也是決定戰役勝敗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戰四平前夕,東北民主聯軍剛剛重創了四平守軍71軍。這一戰中,東北民主聯軍運用的是典型的先點后援戰法,即圍攻懷德、吸引四平71軍來援,隨后先克懷德、再創71軍于大黑林子地區。大黑林子作戰后,四平防務空虛,這原本是一個乘勝攻城的好機會,但東總卻令人意外地分兵執行其它任務,從而給了四平守軍重整防務之良機。

淮海戰役中,中野將黃維兵團包圍在雙堆集地區,這是包圍陣地一角

淮海戰役中,華野某部徐東阻擊戰陣地一角
進入6月份后,東北民主聯軍決心進攻四平。根據作戰計劃,東總以7個師的兵力攻城,另以17個師的兵力位于四平南北地區打援。6月11日,東北民主聯軍發起進攻,四平守將兼71軍軍長陳明仁率部死守不退,戰局逐漸陷入膠著。
四平大戰正酣時,蔣介石反復催促東北保安司令部司令長官杜聿明調兵增援。但杜聿明深知解放軍圍點打援戰術的厲害,此前又在其塔木、大黑林子等地屢遭圍點打援之“黑手”,因此對增援四平十分謹慎。針對當時的戰場形勢,杜聿明首先調集兵力掃蕩本溪方向以鞏固沈陽門戶,6月20日左右達成目的。第一步得手之后,杜聿明仍不急于增援四平,僅命令相關部隊北上昌圖,集結待命。6月26日前后,杜聿明發現中長路以東地區東北民主聯軍電臺活動頻率驟減,據此判斷對方正在轉移兵力,隨即命令各部迅速出擊,全力增援四平。事實上,這一時期正值四平戰局白熱化之時,東北民主聯軍攻城部隊傷亡慘重,被迫調整部署,將部分攻城部隊和預定打援部隊互換,因此給了杜聿明可乘之機。
國民黨軍大舉增援后,東北民主聯軍計劃集中10個師的部隊,在四平以南地區求殲援敵。但杜聿明出動了幾乎所有的機動部隊,從沈陽方向出援的兵力超過8個師,其中包括位列國民黨軍五大主力的新6軍。根據杜聿明部署,出援部隊采取穩扎穩打、齊頭并進的方法,一路謹慎推進。東北民主聯軍幾次勉強出擊,均因無隙可乘,無功而返。至此,東北民主聯軍攻四平不克,打援敵不成,形勢逐漸被動,只好撤圍四平,在遺憾中結束夏季攻勢。
此役,杜聿明對出兵時機的準確把握是救援成功的重要原因。早在進攻四平之前,東北民主聯軍已有周密打援部署,如果杜聿明倉促出援,很可能再次成為對手的盤中餐。但其一慎再慎,甚至在攻克本溪之后,仍然繼續等待了約6日方才全力出援,最終收到了后發制人的效果。整個夏季攻勢,東北民主聯軍四面出擊,連戰連捷,但杜聿明仍以持重待機之法,取得一次罕見的局部勝利。
一年多后的濟南戰役中,杜聿明以徐州“剿總”副總司令身份,再次擔負起應對解放軍圍點打援戰術的重任。面對空前強大的華東野戰軍打援部隊,杜聿明意欲重現四平持重待機之“功績”。他在與濟南守將王耀武的談話中說:“如若打起來,只要你們能守十五天,我指揮的部隊一定可以到達濟南,解你們的圍。”不知是偶然巧合還是“經驗之談”,杜聿明給出的堅守時限,恰好與三戰四平相當。但此時的解放軍已然今非昔比,華野攻城集團全力進攻,濟南僅僅守了8天就土崩瓦解。濟南城破時,杜聿明指揮的17萬援軍尚未集結完畢。

遼沈戰役中,東野某部在錦西地區構筑野戰工事

遼沈戰役中,擔負阻擊國民黨軍東進兵團(侯鏡如兵團)任務的東野某部正在進行戰場動員
在國民黨軍隊中,有一批出身于黃埔軍校的將領,是蔣介石的心腹力量,其中就包括黃埔一期畢業的杜聿明、二期畢業的邱清泉。與師兄兼老長官杜聿明一樣,外號“邱瘋子”的邱清泉長期與解放軍圍點打援戰術周旋,也留下過瞬間的勝利和短暫的輝煌。
1949年6、7月份的豫東戰役,是解放戰爭中著名的圍點打援作戰。
豫東戰役共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粟裕趁開封空虛之機,指揮華東野戰軍第3、8縱隊進攻開封,邱清泉兵團馳援不及,先失一局。這一階段,邱清泉雖然也遭到華野打援部隊阻擊,但總的來說并沒有太激烈的沖突。在接下來的第二階段,雙方之間的斗爭卻突然升級。
開封失守后,國民黨軍統帥部嚴令增援的邱清泉兵團、區壽年兵團重占開封,尋找華東野戰軍決戰。華野則主動放棄開封,在運動中尋找殲敵良機。6月29日,華野分割包圍區壽年兵團于睢縣西北地區。在此前后,華野派出強有力之部隊,在杞縣東南地區堅決阻擊邱清泉兵團。從6月28日開始,兩軍激烈交鋒,突擊和阻擊的較量迅速趨于白熱化,其中桃林崗地區作戰尤為激烈。
當時邱清泉兵團下屬的整編第5師,即抗戰期間取得昆侖關大捷的第5軍,是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一、貨真價實的王牌部隊。在桃林崗地區阻擊邱清泉的華野10縱,擅長阻擊作戰,在后世軍迷口中有“阻擊專業戶”之美譽,此前又吃過整編第5師的虧,雙方“積怨”甚深。值得一提的是,該縱隊司令員宋時輪出身黃埔五期,是解放軍中為數不多的科班出身者。
在上級嚴令之下,兩位黃埔校友拿出看家絕技,在桃林崗這個無名之地反復較量。從6月30日開始,邱清泉以整編第5師200旅599團、600團等部,對桃林崗實施輪番攻擊。進攻時常以小部隊試探,然后以炮兵實施猛烈轟炸,最后以營為單位組織集團沖鋒:攻擊過程中注重地空聯合、步炮坦協同:常常以小股部隊實施正面牽制,集中主力于某一側翼強攻。華野10縱依托寨墻構筑阻擊陣地,配合反突擊戰術,實施鐵血防御。7月2日上午10時,200旅一度突破守軍西北角陣地,但最終仍被守軍打退。同一日,區壽年兵團部被殲滅,區壽年被俘,但余部仍在頑抗。
接下來,兩軍繼續在桃林崗拼死搏殺,多次發生白刃戰。蔣介石親自出面,以打電話、空投信函等方式督促邱清泉向前突擊,用語空前嚴厲,甚至以“殺頭”相威脅。得知區壽年兵團部被殲的消息后,邱清泉拿出蔣介石空投的信函傳示部屬,斷言說:“我們人困馬乏,匪也人心惶惶,誰能堅持到最后五分鐘,誰能出奇制勝,誰就打勝仗,我決定實行迂回戰。”經周密部署后,7月5日這一天,邱清泉以一部牽制當面華野部隊,另合編左翼迂回兵團,冒險實施迂回作戰。邱清泉此舉隱蔽突然,大大出乎解放軍意料之外。7月6日,邱清泉所部主力進至尹店東南,陷華野大軍于腹背受敵之境地。粟裕綜合考慮后,最終于當晚命令各部隊撤出戰場。邱清泉趁機尾追攻擊,略有俘獲。
邱清泉實施側翼迂回時,正值兩軍激烈交鋒之際,實乃兇險莫測之事。假如解放軍能發現對方意圖,趁其收縮轉向之機發起大規模反突擊,極有可能一擊得手,給邱清泉部以重大殺傷。但邱清泉孤注一擲,嚴密組織,最終迂回成功。此次迂回作戰,充分展示了“邱瘋子”的作戰特點。事實上,整個解放戰爭中,邱清泉一直都是解放軍的一大勁敵。
然而,數月后,雙方在淮海戰役徐東戰場再次相逢。這一次,邱清泉在杜聿明指揮下救援黃百韜兵團,當面對手是包括10縱在內的華野打援大軍,指揮員仍是宋時輪。或許是之前在桃林崗嘗到了側翼迂回的甜頭,正面攻擊受挫后,邱清泉決定實施右翼迂回。然而,此時華野兵強馬壯,戰役目的已不局限于阻擊援敵,而是要設法圍殲,因此也試圖迂回切斷援敵后路。雙方在同一時間,選擇了一條幾乎完全相同的行軍路線。11月15日夜,相向前進的兩軍迂回部隊,在潘塘鎮地區意外遭遇,一番激戰后,國民黨軍側翼迂回計劃徹底落空。不久后,黃百韜兵團灰飛煙滅,國民黨軍形勢愈發被動。最終,邱清泉兵團全軍覆沒于陳官莊一帶,邱本人死于亂軍之中。

阻擊廖耀湘兵團的東野某部正在組織對空警戒
東北戰場冬季攻勢中,東北民主聯軍四面出擊,所向披靡,國民黨軍連戰連敗,軍心動蕩。在一片哀嚎聲中,國民政府于1948年1月1 7日設置東北“剿匪”總司令部,以衛立煌為總司令,接替原東北行轅主任陳誠主持東北事宜。
衛立煌是公認的抗日名將,抗戰期間,曾率領中國遠征軍反攻滇西,連克堅城,名震一時。蔣介石派衛立煌去東北,本希望他一展雄風,挽救東北危局。不料衛一到沈陽,就全面推廣“見死不救”戰法,無論解放軍圍攻哪座城池,無論守軍如何告急求援,無論蔣介石如何催促勸說,始終不出兵救援。甚至還專門作出規定,對被圍部隊越級向蔣介石請求援救的,以總部名義加以警告,再有越級行動,必定嚴辦。
衛立煌的這一做法,表面上看是消極保守,但從應對解放軍圍點打援戰術的角度來看,在野戰和運動戰能力無法匹敵的情況下,何嘗不是一種相對明智的棄卒保帥之法?自衛立煌采取這種辦法后,解放軍雖然獲得了空前的行動自由,在白山黑水間東征西討,任意馳騁,克遼陽、取鞍山、攻開原、下營口、戰四平,但卻再也不能像公主屯殲滅新5軍那樣,在野戰中求殲國民黨軍的主力部隊了。當時解放軍很多高級將領都把衛立煌的這種戰術稱為“烏龜戰術”,雖多有諷刺之意,但也說明衛固守大城市的做法頗為實用。事實上,從冬季攻勢結束至遼沈戰役開始,東北解放軍一直拿這種“烏龜戰術”沒有辦法,兩軍在近半年的時間里幾乎沒有什么重大交鋒,這在節奏極快的解放戰爭中可謂絕無僅有。
但正是在遼沈戰役中,衛立煌棄卒保帥的局限性被無限放大。當東野以主力圍攻錦州時,廖耀湘兵團(即西進兵團)奉命從沈陽出援。該兵團實力強大,國民黨軍的五大主力中,新1軍和新6軍兩支都在其中。但廖耀湘一味拖延投機,白白浪費了強大的作戰能力。回顧歷史可以發現,廖耀湘兵團僅僅只是以應付差事的態度,試探性地攻擊了東北野戰軍的補給線,就對遼沈戰局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假如其全力西進,那么錦州之戰又當是何結局?
棄卒保帥的辦法,并非衛立煌之專利。1979年對越自衛還擊作戰時,越軍自知實力太弱,又比較熟悉解放軍圍點打援戰術,因此雖然屢戰屢敗,卻始終不從其它方向抽調主力增援,作戰中要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依靠火力和工事頑抗,要么以游擊隊和民兵襲擾糾纏,拖延時間。對于越軍的這種打法,解放軍倒也頓有幾分無奈。

遼沈戰役中被俘的三位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在哈爾濱解放軍官教導團學習,從左到右依次為廖耀湘、鄭洞國、范漢杰
作為國民黨軍最高統帥,蔣介石在應對圍點打援這一問題上,應對原則是逢圍必解、逢急必救,而且經常不察戰勢、不講戰法,每次都以最直接、最常規的辦法實施救援,結果往往是送軍入甕、自投羅網。這其中最著名的,當屬遼沈戰役增援錦州和淮海戰役救援黃維兩次行動。
遼沈戰役中,東北野戰軍劍指錦州之后,蔣介石迅速調集東北和華北兩個戰場的機動部隊,組成西進兵團和東進兵團,分別從兩個方向增援錦州。不想錦州失陷之后,蔣介石卻命令西進兵團和東進兵團繼續開進,妄圖奪回錦州。要知道此時東北國民黨軍面臨的形勢是,錦州易手,后路斷絕,長春棄城,士氣淪喪,在這種形勢下奪回錦州無異于癡人做夢。結果也正是如此。廖耀湘兵團在蔣介石強令之下繼續向錦州開進,最終稀里糊涂地覆滅于遼西地區,成為解放軍打大增援的第一個輝煌戰果。
此后,蔣介石仍然沒有吸取教訓。接下來的淮海戰役中,國民黨軍以幾乎完全相同的方式接連重蹈覆轍。淮海戰役第二階段,蔣介石意圖三路對進、收復宿縣,這簡直就是錦州的翻版,結果黃維兵團不出意料地陷入重圍。
但為了救出黃維兵團,蔣介石竟然再次要求北線的杜聿明集團“放棄徐州,出來再打。”杜聿明深知解放軍圍點打援的厲害,隨即建議,“讓黃維守著,牽制敵人,將徐州的部隊撤出,經永城到達蒙城、渦陽、阜陽間地區,以淮河作依托,再向徐州集團各部敵人攻擊,以解黃維之圍。”蔣介石經反復考慮后,勉強同意了杜聿明的這一方案。但就在杜聿明集團全力撤退的關鍵時刻,蔣介石突然強令其全體轉向,立即解救黃維兵團。對蔣介石親自送上的重禮,華野迅即笑納。數日后,杜聿明集團被包圍于陳官莊、青龍集一帶。最終黃維、杜聿明兩大主力均被全殲于淮海戰場。
蔣介石在遼沈、淮海戰役中連續送軍入甕的做法,形同送給對手的“飛來神助”,其愚蠢荒謬簡直達到了令人費解的地步。
筆者認為,就指揮風格而言,蔣介石缺少壯士斷腕之決心,在戰事不利時,即使明知道前方有解放軍的打援陷阱,往往也會固執己見,全力增援。很多軍史學者習慣用孟良崮戰役中李天霞見死不救一事,證明國民黨軍派系和山頭的嚴重性,卻因此忽視了國民黨軍中大量存在的拼死救援“壯舉”。當然,這種“壯舉”很多都是蔣介石親自指揮的結果。
此外,蔣介石在遼沈、淮海兩大戰役中的失常表現,很大程度上源于他對戰局的慣性認識。戰略決戰之前,國民黨軍一直處于優勢,終日夢想著尋找解放軍決戰。不料戰略決戰突然到來,國民黨軍連遭重大敗績,蔣介石思想上一時轉不過彎,總認為國民黨軍尚有一戰之力,這才會在僥幸心理作用下,接二連三送軍入甕。
縱觀國共兩軍打援和反打援的全部過程,國民黨軍破解圍點打援成功的極少數戰例,發生在戰略防御階段者居多,且根本原因還是當時解放軍實力不足,有時則是趁解放軍連續作戰、部隊疲勞過度之機,勉強偷得了一次微小的勝利。
然而,進入戰略決戰階段后,軍力大增的解放軍無論如何連續作戰,國民黨軍也再難獲得一次“微小的勝利”。
時光飛逝,春秋輪轉。歷史走到21世紀的今天,如果年輕一代官兵能繼承前輩的軍事智慧,以現代化的武器為基礎,輔以四兩撥千斤的軍事謀略,實現實力和戰術的結合,那么,中國人民解放軍在面臨新的軍事斗爭時,會更加得心應手,所向披靡。(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