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海軍入列航母“山東”艦

田聿

在造船廠舉行慶祝儀式的“山東”艦

祝福你，偉大的“17”

從2015年12月解放軍確認完全國產化航母在建，到2019年12月17日交付，四年間不時有相關數據或遠景照片公開，直到入列當天央視公開畫面，外界才對“山東”艦有了直觀印象。

“航母的上千萬個零部件全部國產”。新聞中短短一句解說詞說明了一切。飛行甲板上，菲涅耳助降透鏡、飛機阻攔索被連續定格了兩秒多，幾乎與艦載機特寫時長相當。熟悉航母的人清楚，這兩個不起眼的“小物件”是“技術皇冠的寶石”。前者裝在航母振動沖擊最兇的地方，可導航精度要求之高，只能用航天級檢測設備校驗;后者看似一條簡單的鋼纜，實際卻是計算機控制的“制動器”，所用鋼材的硬度、韌性要求高到世界上沒有幾家工廠能軋制。翻看幾年前的各國報道，“中國短期難以突破”“俄羅斯或烏克蘭考慮出售成品”等字眼鋪天蓋地，如今事實擺在眼前，我們也賴得再嘲笑這種“無知”。

從2012年基于外國船體續建完成的“遼寧”艦，到2019年全面國產化的“山東”艦服役，中國真正走完航母設計建造的全流程，并在使用方面積累了一定經驗。經過本世紀頭二十年的不懈努力，人民海軍裝備基本實現標準化、系列化、通用化。總體上，我海軍初步形成以第三代裝備為主體的武器裝備體系，在“近海防御，遠海防衛”戰略指引下，未來兵力將更多涉及近海以外更遠的海域，同時注重聯合作戰，充分發揮陸、海、空及火箭軍等力量的聯合威力，有效維護國家核心利益。這其中，“山東”艦必將扮演不可忽視的角色。更重要的是，通過在“遼寧”艦上的開拓性工作，我海軍已形成行之有效的航母運行、管理和人才培養機制，就連現代企業管理的“6S”理念（整理、整頓、清掃、清潔、素養、安全）都引入航母日常管理，用可視化、標準化、程序化的方法將各項工作流程和要求分解細化，令人才梯隊建設有章可循。

這只是開始

圍繞“山東”艦的“五臟六腑”，國內外媒體已展開了非常詳細地分析和推測，個中也不乏理性判斷。2015年12月31日，時任中國國防部發言人楊宇軍在例行記者會上證實首艘國產航母的建設情況，表示新航母“排水量約5萬噸級，采用常規動力裝置，搭載國產殲-15殲擊機和其它型號艦載機，固定翼飛機采用滑躍起飛方式”。

2017年4月26日，日本《每日新聞》記者河津啟目睹大連造船集團的干船塢持續注水，令大體量的國產002型（一度稱“001A型”）航母浮出水面，全新噴漆的艦島上層建筑和供艦載機起飛的滑躍甲板用肉眼就能清晰可見，船塢附近的散步道成為市民拍照留念的景點。而日本《讀賣新聞》注意到，當時美國海軍“卡爾·文森”號核動力航母正駛往離大連不遠的朝鮮半島，不過中國人更關心國產002型航母的下水，能自主建造航母的只有美俄英法等大國，中國正以此展示實力。中國海軍希望未來擁有4艘以上航母，但并未透露是否要建造像美國那樣的核動力重型航母。

中國國防部介紹稱，002型航母“在設計和建造上吸收了‘遼寧號航母的經驗”。“遼寧”艦在中國被定為001型，是以蘇聯未完工航母“瓦良格”號續建的二手艦，作戰能力有限，中方將其定位為“研究訓練艦”。俄羅斯“軍事觀察網”報道，002型航母裝備比“遼寧”艦更先進的雷達，可搭載艦載機36架，比“遼寧”艦多12架。

被稱作“中國航母之父”的前中央軍委副主席劉華清在1987年提出海軍裝備現代化，主張將航母與核潛艇作為兩大支柱，航母構想由此正式提出。近年來，中國海洋戰略發生巨大變化，2015年版國防白皮書中，除了劉華清呼吁的“近海防御”外，還明確提到突破“第一島鏈”，轉向實施“遠海護衛”的復合型戰略。2016年末，“遼寧”艦首次在西太平洋實施的遠海訓練就是一個象征性事件。

日本《產經新聞》記者西見由章稱，完全由中國自主建造的002型航母“山東”艦，這只是開始。中國海軍對航母寄予厚望。東京財團研究員小原凡司分析，“中國的思路是建造不同的航母，然后分別投入使用，在積累經驗之后設計定型”。002型航母四年建成，用時較短。有觀點稱，中國軍隊正急于早日形成戰斗力。航母戰斗群要形成戰斗力，需要與驅逐艦、潛艇等一體化運用，通常需要數年時間。不過小原凡司預測，“如果中國的目的是顯示軍事存在，可能服役后不久便開始活動”。他認為，“山東”艦可能越過連接小笠原群島和關島的“第二島鏈”，“中國當前的意圖并非直接對抗美軍，而是通過讓航母在南海至印度洋和中東的海域開展活動，擴大對沿岸國家的影響力，配合自己提出的‘一帶一路經濟圈構想”。小原凡司稱，通過開展航母活動，中國可能成為繼美俄之后能對沿岸國家發揮影響力的角色。

“沒有憑空冒出來的船”

關于002型航母，首要的探討重點是噸位。艦船的噸位或者排水量可分為空載排水量、標準排水量、正常排水量、滿載排水量、最大排水量等。其中，標;隹排水量包含艦體、機器、武裝、全額人員、彈藥、給養、淡水，但不包含燃油、滑油、備用鍋爐水。正常排水量為標;隹排水量再加上半數燃油、滑油、備用鍋爐水等。滿載排水量則是標準排水量再加上全額燃油、滑油、備用鍋爐水等，保證達到全速或規定續航力。當初楊宇軍的發言里沒有指明002型是哪一個排水量。

“遼寧”艦的標準排水量為5.5萬噸，滿載排水量6.75萬噸。“山東”艦比“遼寧”艦更小的可能性不大。一個因素是通過“遼寧”艦的改裝過程，中國不僅對“瓦良格”號進行了徹底的測繪，還制造了一整套航母特種裝備，大體依原樣復制第二套設備在經濟上、技術上和后勤保障上都是最合理的選擇，“一艦一樣”只有少數行為乖張的國家才有胃口。因此，“約5萬噸級”應該指的是標準排水量。最有可能的是“山東”艦與“遼寧”艦基本相同，但在正常排水量和滿載排水量上都有放大，比“遼寧”艦相關數值增加約10%，即有5000～6000噸左右的增加。

未涂裝舷號的“山東”艦

這是有依據的。國際海軍界有句俚語“沒有憑空冒出來的船”，特別是強調技術傳承性的兩型艦之間，鑒于基礎流體線形、艦體重心高度乃至安全冗余等設計方面的延續，噸位上的變化不可能是“大數量級”的。在大型水面艦設計中，“艦體重心高度”是經常被提及的因素，這是指從龍骨底部起算的艦體垂直重心高度（含龍骨本身厚度），艦體重量與重心會直接影響到艦艇的安全性與航行性能，是艦艇設計中受到密切管控的參數。為適應日后的設計更動與升級所需，西方海軍要求艦艇必須對重量與重心高度預留足夠的使用壽命冗余（SLA），也就是在不危及艦體結構強度、預備浮力與穩定性的情況下，允許增加重量與重心高度的余量。每當為艦艇增設新裝備后，重量或重心高度的SLA余量也會隨之減少。考慮到服役35～40年的需要，像美國海軍為一線水面艦設定的典型SLA標準是排水量的10%以及1英尺重心高度，也就是說，允許艦艇服役過程中的改裝，最多可耗用掉相當于排水量10%的重量，并允許重心高度因此而增加1英尺，而不致影響到艦體穩定性。除了排水量與重心高度外，艦艇的電力與冷卻功率余量，以及可容納的艦員數，同樣也必須預留余量，以適應服役過程中增設裝備所帶來的額外電力、冷卻與艦員需求。這些余量需求同樣也是以SLA方式表述，美國海軍要求第一線艦艇的電力與冷卻系統必須預留20%的負荷余量，以及增加10%乘員人數的居住空間余量。

機翼折疊的殲-15艦載機

“山東”艦的艦島向外移，使甲板面積增大

觀察12月17日交接現場，以同時停靠“山東”艦和護航艦艇的突堤為參照，“山東”艦所占泊位大體是對面052D型驅逐艦和054A型護衛艦之和（中間還加上一點間隙）。尤其一年前發布的“山東”艦與“遼寧”艦在大連船塢“同框”的照片，顯示“山東”艦艏部比“遼寧”艦有接近1～2個肋位的延長。而香港《南華早報》曾提到，002型航母全長315米，比“遼寧”艦的艦體長10米，況且新航母最多可搭載36架艦載機，是“遼寧”艦的1.5倍，再結合同樣與“遼寧”艦前身“瓦良格”號有淵源的蘇聯核動力航母“烏里揚諾夫斯克”號參數為參照，推測“山東”艦排水量大于“遼寧”艦是確定的。“山東”艦艦島位于展開式舷臺上，同時向右側延伸10余米，使得飛行甲板最寬處接近70米（俄羅斯“庫茲涅佐夫”號只有67米），無形中提高了飛機降落時的安全性。位于飛行甲板上部的艦島自下向上縮進10度，以降低雷達反射面。根據電視畫面觀察，航母飛行甲板有三條跑道，兩條約90米長，一條200米長（這包含艦艏滑躍甲板，將其算作飛行甲板的前端），滑躍甲板呈14度角。飛機降落區域與航母縱向主軸面成6～10度夾角，即該區域左偏于航母飛行甲板的主軸方向，從而保證一架戰機在從艦艉降落的同時，另一架戰機可以從艦艏正常起飛。

夜幕中船臺上的“山東”艦

俄媒認為，“山東”艦甲板下機庫尺寸有所擴大，艦上儲存有45天的生活用品、淡水和燃油。由于自動化程度提高，按照編制，和平時期“山東”艦上應有近2000名官兵，而“庫”號卻有2600人左右。

“山東”艦的動力裝置推測仍為蒸汽鍋爐渦輪機組，還有渦輪發電機、柴油發電機、海水淡化裝置、空調機和輔助鍋爐等，以保證航母上所有單位用電，及每晝夜提供近百噸淡水。動力系統使“山東”艦保持與“遼寧”艦相似的最大速度29節，經濟航速為18節，最大航程為8000海里。

武備與使用

艦載殲擊機繼續使用殲-15也是最合理的選擇。殲-15的“血統”可以上溯至烏克蘭的T-10K7。T-10系列是蘇27家族的原型機，T-10K系列是蘇-33的原型，其中T-10K7是7號機，十分接近定型的蘇-33。與蘇33相比，殲-15保持總體布局接近的同時，在細節上更追求突破。例如，俄羅斯為盡可能多地向航母上裝載蘇-33，將飛機主翼的折疊棱線設置在翼面最寬處，非常靠近機體，力求飛機停放時騰出多一點艦面空間，但這樣做的后果是導致主翼整體強度下降，掛載重型彈藥受到限制。殲-15則把折疊棱線設在翼面的外緣，確保靠近機體翼根部位的掛架有足夠強度，以便攜帶大尺寸、大重量的彈藥。

對于殲-15的“衍生版”——殲-15S雙座型艦載機，英國《簡氏防務周刊》稱該機為串聯雙座布局，前座為駕駛員，后座是武器管制官（WSO），與美國空軍的F-15E“攻擊鷹”布局相似。相比之下，俄羅斯蘇-33KUB選擇并列雙座布局和較大的結構，在作戰靈活性上不如串聯雙座布局戰機。另外，官方“中國軍網”的照片顯示，殲-15已經可以進行伙伴空中加油，這可以明顯增加艦載殲擊機的載彈量或航程。

俄羅斯地緣政治問題研究院副院長康斯坦丁·西夫科夫認為，無論001還是002型航母，都會被解放軍用于圍繞“內海”的行動，令北京得以擴大艦隊的行動范圍，并向更遠地區投射軍事力量。已確定的消息是，“遼寧”艦在青島有常駐點，中國自主建造的002型航母則在南海之濱的海南島入列。這兩代航母更像是蘇聯“堡壘”計劃的延伸，蘇聯建造的航母不是用于執行遠海偵察打擊任務，而是擴大戰略防空系統的覆蓋范圍——深入海洋并在那里積極防御可能的敵人。他特別提到2018年在海南島近岸舉行的人民海軍閱兵，以動員的戰斗艦數量統計，現場有6艘052C型、5艘052D型驅逐艦、5艘054A型護衛艦和8艘056輕型護衛艦。這不包括093型攻擊核潛艇、補給艦和岸基航空兵兵力。那次海上閱兵所動員兵力，足可滿足兩支航母戰斗群的需要，這正是此次閱兵有別于各國海上閱兵單縱隊的檢閱隊形，而采取雙縱隊的原因，這意味著當中國第二艘航母——“山東”艦入列，即可編成戰斗群。

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瓦西里·卡申指出，“南海是中國海軍戰略導彈核潛艇的駐扎區域，在該地區與中國敵對的艦隊如果進行反潛行動，中國航母會令這種行動更加困難”“然后中國人的戰略將改變——沒有彈射器和核動力裝置的航母在近海使用，更現代化的航母用于完成遠海的偵察打擊任務”。他還表示，“近距離任務”有很多種，比如封鎖核潛艇部署地區的空域，以及在臺灣島周邊水域實施“區域拒止”。“在此背景下，航母可在岸基飛機感到吃力的那些地區實現防空”，“所以航母令中國具有巨大優勢，中國首批航母正是為了在與本國直接相連水域上遂行任務。

正在進行伙伴加油訓練的殲-15

更為完美的艦隊

《簡氏海軍評論》主筆托比喬格·赫米森認為，未來觀察中國航母編隊，大型補給艦是能否邁向環球航行訓練的關鍵指標，中國海軍要想與美軍航母打擊群看齊，至少要具備當前美國海軍大型快速作戰支持艦中的油彈補給艦的整體補給能力與航速，如滿載5.3萬噸的“薩克拉門托”級快速戰斗補給艦或4.8萬噸的“供應”級油彈綜合補給艦等。中國4萬噸級901型綜合補給艦已在2016年投入海試，但該艦是否具備25節的航速，以便跟上航母編隊快速移動，仍需要觀察。

2019年《新時代的中國國防》白皮書中，賦予人民海軍的戰略要求是“近海防御、遠海防衛”，建軍重點強調“加快推進近海防御型向遠海防衛型轉變，提高戰略威懾與反擊、海上機動作戰、海上聯合作戰、綜合防御作戰和綜合保障能力”。對照這幾年三大艦隊的聯合軍演，打破建制混編，了解、熟悉各自戰略任務，熟悉不同海區水文氣象條件，再加上結合陸（火箭軍、戰略支援部隊）、空（轟-6K轟炸機、空警-200H預警機、運-8J警戒機）力量，中國海軍遂行制海任務，正構建如珠海航展展示的“海防體系”及“海面監視指揮信息管理體系”。展望未來，人民海軍艦艇編隊的陣容將更為完美有效，足以捍衛祖國的藍色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