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北歸，故宮人的長征

王媛媛

故宮博物院開幕，萬人空巷

1924年11月5日上午9點多鐘，馮玉祥派部將進入故宮，宣布修改《清室優撫條例》，讓溥儀簽字，之后溥儀出宮。按照1924年11月7日攝政內閣的命令和《清室善后委員會組織條例》的規定，“故宮博物院”于1925年9月29日成立，確定1925年10月10日“雙十節”故宮博物院正式開幕。在故宮任職的那志良曾寫下開幕盛況：“早晨，不到八時，神武門外已站滿了人，九時開門，一擁而入，真是萬人空巷。”

1929年2月，國民黨元老級別人物易培基出任故宮博物院首任院長。他是湖南長沙人，曾留學日本。他設立古物、圖書、文獻三館及各種專門委員會，延聘著名專家、學者，進一步整理、劃分院藏文物與非文物，開辟各種專題陳列室，整修古建筑，興建書畫新庫。這段時間成為故宮博物院建院初期的鼎盛階段。

故宮這樣的繁盛僅僅維持了短暫的兩年。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東三省淪陷，北平岌岌可危。易培基決定把文物遷出故宮，以免再出現火燒圓明園那樣的文物浩劫。1933年2月至5月間，故宮博物院文物分5批南遷上海，總計13427箱又64包。此外，隨故宮文物南遷的還包括古物陳列所文物5414箱、頤和園文物640箱又8包8件，以及國子監石鼓11箱，共計6065箱又8包8件。

然而，就在故宮文物第五批南遷之時，1933年5月，一個彌天冤案向易培基羅織開來。不滿故宮博物院院長職位的安排，國民黨高官張繼及其夫人多方串聯、賄買人證，指控易培基利用文物南遷之際以假換真、監守自盜。“七七事變”后，病臥的易培基財產大半已被沒收，難以籌措訴訟費，心中積憤無處宣泄。就這樣，易培基于1937年9月在上海含恨離世，終年57歲。

輾轉萬里的文物大遷徙

跟國民黨元老易培基不一樣，故宮博物院第二任院長馬衡沒參加過革命。1922年，他是北京大學研究所國學門考古研究室主任兼導師。馬衡的岳父是上海灘有名的五金大王，婚姻使馬衡衣食無憂，他就一心撲在文物收集和金石學研究的興趣上。

1934年4月，時任古物館副館長的馬衡親自督導數量最巨大的第四批文物的押運，從北平到上海后，他被任命為故宮博物院院長。幾年之后，馬衡面臨比文物南遷時更難的處境。

1937年8月13日，上海淞滬會戰爆發，南京岌岌可危。當時國民政府決定，將存放于南京的故宮文物分三路向西南后方轉移。可當時整個國民政府都在西遷，交通工具非常緊張，路途也更險峻。

最終，存放于南京的16728箱故宮文物，分3路向西南后方轉移：1937年8月14日，南路的80箱故宮文物從南京下關裝船沿長江而上，經漢口落戶貴州安順，后又為確保安全轉運至重慶巴縣，直至抗戰勝利;1937年11月，中路的9361箱文物，由南京經漢口、宜昌、重慶、宜賓轉運到樂山的安谷存放;1937年11月下旬，北路遷移的7287箱文物在南京下關分裝三列火車由津浦路轉隴海路，經徐州、鄭州、西安，于12月8日到達寶雞后，轉漢中成都，因國立中央圖書館文物遷蓉后移交提去一箱，最終7286箱文物存放于峨眉。

當時馬衡經常在這3路之間來回跑，非常辛苦。除了宮內的事，他還要為故宮員工解決后顧之憂。那時，那志良押運文物離開了北平，但他的家人都留在北平。北平淪陷后，那志良的工資無法匯回，一家老小幾乎到了要餓死的地步。馬衡就把自己的家產變賣了去接濟員工，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1945年抗戰勝利。

除了故宮的文物，西遷隊伍還為頤和園、中央研究院等其他單位轉運了文物，共計近2萬箱。除去歸還其他單位的文物，以及去臺的文物，剩下1.6萬多箱在1951年被運回北京故宮博物院，最終完成這場輾轉萬里保護文物的文化長征。

故宮文物到哪兒，人到哪兒

1948年底，國民黨政府派飛機來接當時的大學教授、社會名流赴臺。馬衡收到了命令，但沒有執行，要么裝病，要么拖延。他希望共產黨給中國帶來變化，他抱著這個信念留在了北平。1949年3月6日接管故宮博物院大會在太和殿召開。北平市軍管會宣布馬衡繼續留任院長，全院職工原職原薪。要求堅守崗位，努力工作，每天照常開放接待觀眾參觀。

馬衡把當時所見所感寫在日記里。3月26日寫道：“毛主席、朱總司令及周恩來等于昨日來平。”4月18日寫道：“（故宮博物院）止票后朱德總司令、林彪將軍來參觀東路。”他還描寫了新中國成立前文化界的各種令他欣喜的新氣象。

新中國成立后，故宮的寧靜一直延續到今天。但因為種種原因，故宮文物到今天變成兩岸三地藏儲，原來故宮的文物現藏北京一部分，南京一部分，臺灣一部分。

隨著文物走的，還有故宮人。當時，故宮文物要運往臺灣，故宮博物院南京分院的工作人員向馬衡請示：“怎么辦，誰押運去臺灣？”馬衡說，故宮的文物到哪兒，你的人到哪兒。當時的文物負責人莊尚嚴二話沒說，帶著自己的家屬押運文物奔赴臺灣，從此落地臺灣。同樣去臺灣的還有那志良。1998年，他在臺北去世，他為北京和臺北的故宮博物院工作了70多年。因為故宮人尊奉“文物到哪兒人到哪兒”的故宮精神。

（摘自《環球人物》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