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齡：一世癡心醉今朝

文/秦佳婕 （長沙市怡雅中學 C1702 班）

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

——題記

有人這樣介紹你：“一個人沿嶗山古徑攀援，直至嶗頂。在這與天穹比鄰的天界，擇石坐定。那蒼海波濤，翩飛鷗鳥，盡收眼底；那陣陣經聲，繚繞煙霧，也隨罡風一起遁入云端。”

在洶涌的波濤中尋路，那是你一生的寫照嗎？

你在《次韻答王司寇阮亭先生見贈》中言道：“《志異》書成共笑之，布袍蕭索鬢如絲。十年頗得黃州意，冷雨寒燈夜話時。”不言而喻的是，《聊齋志異》的成書,離不開你崎嶇坎坷的人生經歷。

你也曾青云得志，不顧他人眼光，在考場上標新立異，贏得施閏章的贊詞美句，一舉成名；你也曾在夢中驚醒，猛然起身，揮揮灑灑留下“懶將憔悴舞纖腰，離思別緒一條條”這戀鄉古歌；你也曾在月下獨酌，用酒的猛烈來沖擊心中的苦悶，“白月光啊，你是否了解我的心意？”

可奈何事與愿違，滿身抱負無法施展。我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你，奄奄一息，你渾濁的雙眼望向墻上的畫像——身著官服，正襟危坐，抑郁的目光注視著前方。黝黯的油燈旁放著你校對多次的文稿，那可是你這曲折一生的最后希望。

你閉目微嘆一聲“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想當初，柳泉你天資聰穎，博覽群書，十七八歲時下筆千言，倚馬可待。“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老杜的壯志你也有過，風華正茂的你早就設計好了宏偉藍圖：金榜題名跨入仕途，伴君左右共商國策。初入考場，三戰三捷，華文妙章得到學道施閏章的交口稱贊，聲名遠揚。“少年心事當拿云”，此時的你有的是才氣，有的是魄力！

“靠幾篇文章博取一官半職，又有何難？”

那時的你，取舍行藏在己，上可報效國家，下可安撫黎民，光宗耀祖，讀書人的高光時刻莫過于此。

孰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此后數年，文運不暢，科場蹭蹬，昔日才子名落孫山，蟾宮折桂化為泡影。三十余年，你困頓于老屋，科考之余，舌耕糊口，人世滄桑，世態炎涼，耳濡目染，觸其衷腸。

閑來命筆，鬼狐花魅，亦實亦虛，嬉笑怒罵，皆成文涌。世人代代傳頌的《聊齋》由此而來。集腋為裘，妄續幽冥之錄；浮白載筆，僅成孤憤之書：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你的一生像一首散文詩：抑或激蕩，抑或平淡，抑或瑰麗，而那些，都是你的一生，如經歷過風霜雨雪的千年老藤，年輪里暗藏著重重心事。

你可曾后悔過？

你可曾想重來一次？

素材賞析

厭作人間語

文/譚嘉慧（長沙市怡雅中學教師）

“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這是清代詩人王士禎評價蒲松齡的詩句，意思是“想來他（蒲松齡）是厭惡了人間的語言，才喜歡聽悲傷的冤魂的故事”。

可能在蒲松齡眼中，人間的話語才是真正的“鬼話連篇”，令人厭倦，所以寧可化作那黑暗世界的“鬼”，說一些“真話”來揭露時弊。

19 歲時，蒲松齡就考取了秀才，本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之后卻屢試不中，直到44 歲才補了個廩膳生，等到被選拔為貢生，他已經是71 歲的垂暮老人了。長時間遭受失敗折磨，令他無比委屈、悲痛、忿恨，他跌倒到泥土里，卻看見世間百態，看透了世事，也看透了黑暗。秦佳婕這篇文章抓住了這個核心。

可是，一心撲在科舉考試上的窮書生，沒有豐富的生活閱歷、沒有走入真正的底層社會、不掌握大量的素材，又怎能寫出人物眾多、故事離奇、針砭時弊的激憤文字呢？

原來，蒲松齡為了搜集故事，在離家不遠、客商往來不絕的大道邊，鋪席、泡茶、點煙、扇扇，請路人分享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異事。邊聽邊記，再加工創作，二十年筆耕不輟，終于創作出了《聊齋志異》。其心、其志、其憤，可見一斑。所以他才在《聊齋志異》自序中說道：“談玄說鬼，胸臆間鳴響天籟，并非是選擇人們慣聽的喜慶之音,歷來如此，自有本原。”

技法指導

呼告入情寫人物

文/譚嘉慧（長沙市怡雅中學教師）

呼告又稱“頓呼” “突呼”，就是在說話或寫文章的過程中，敘述某人或某物時，由于感情過于激動，突然撇開聽眾或者讀者，直接和所涉及的人或物說話的一種修辭格。運用呼告，可以抒發強烈的思想感情，加強感染力，并引起讀者強烈的感情共鳴。

秦佳婕寫蒲松齡，就是對著不在面前的蒲松齡直接呼喚，并且跟他說起話來。如她文章中隨時可見的“你”開場的句子：“你閉目微嘆一聲‘寄托如此，亦足悲矣’”，“想當初，柳泉你天資聰穎，博覽群書，十七八歲時下筆千言，倚馬可待”，“你可曾后悔過？你可曾想重來一次？”……

在這樣的自然呼告中，一步一步推進講述了蒲松齡的一生。作者極其濃烈的感情全部蘊含在文字中，蘊含在對蒲松齡的步步追問中，蘊含在古今對話中，蒲松齡的形象也隨之立起來了。

一句句對談，無數聲呼喚，作者心中的感情就這樣在“呼告”中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