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過21次諾獎的格林，寫下驚世名著皆是為了她

茉莉香

英國作家、編劇、文學評論家格雷厄姆·格林一生游歷于墨西哥、西非、南非、越南、古巴、中東等戰亂之地，甚至任職于英國軍情六處從事間諜工作，并以此為背景創作小說，被譽為20世紀人類意識和焦慮最卓越的記錄者。

自1950年，格林一共獲諾獎提名21次，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樹7次提名的3倍！1980年，《倫敦星期日時報》采訪了瑞典文學院的三位評委。當被問及為什么不把獎授給格林時，阿圖爾·朗科維斯稱：“格林太受大眾歡迎了，再說，他也不缺錢。”可是這讓諾獎評委拉斯·福塞爾非常痛心：“沒把文學獎頒給格林，是諾貝爾獎歷史上的最大的錯誤之一。”

然而讓人們記住格林的，除了他在文學上的造詣，還有他和議員之妻凱瑟琳那段16年的婚外情……

相識

格雷厄姆·格林1904年10月2日出生于英國中部赫特福德郡，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父親是一所私立中學的校長。十四歲那年，格林到父親任職的學校上學，這段求學經歷對生性敏感的格林來說是如噩夢一般的創傷和恐懼。在二哥的建議下，格林被父母送往心理醫生肯尼斯·呂奇芒那里接受心理治療。六個月的治療，呂奇芒鼓勵格林寫作，介紹作家朋友給他認識。猶如因緣，格林接受心理治療的經歷為他日后的寫作埋下了深刻的伏筆。

1946年，42歲的格林完成了小說《斯坦布爾列車》的寫作，又正值長篇小說《權力與榮耀》出版，他在文壇聲名鵲起，擁有了一大批狂熱的粉絲。

那一段時間，大量讀者來信塞滿了格林的信箱，整理信件這一繁重的勞動只得由他的妻子薇薇安來承擔。

格林曾經深愛著薇薇安，婚前給她寫過兩千封情書，婚后更是隨她信了天主教，可是由于薇薇安對“那事兒”不感興趣，長期分居讓兩人感情漸漸變淡，關系也更像是雇主和雇員。

這天，薇薇安在看信時，發現了一封署名為凱瑟琳的來信。凱瑟琳開始和所有讀者一樣，表達了她對格林作品行文風格的贊美，接著話鋒一轉，說自己希望加入天主教，請格林做自己的教父。薇薇安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她欣喜地把這封信挑揀出來，送到了格林的書桌上。

讀完凱瑟琳的來信，格林對內容絲毫不感興趣，倒是被精致的筆跡打動了——這簡直就是一份打印體的書信，如果不是帶著一顆真誠的心來寫，是不可能這樣工整的。更讓格林奇怪的是，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凱瑟琳的樣子來：二十出頭，精細的五官，閃爍著孩子氣的眼睛，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當天晚上，格林就給凱瑟琳寫了一封回信，答應做她的教父。

可是，凱瑟琳領受洗禮那天，格林卻因為有事沒能去成。晚上，薇薇安回到家，眉角一彎說道：“你絕對沒有見到像凱瑟琳那么漂亮的女子，我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她的美貌。”薇薇安的話撩起了格林的興致，他恨不得馬上去見妻子口中的美麗女人。

機會終于在半個月后出現，凱瑟琳約請格林和薇薇安參加兒子三歲生日宴會。格林精心打扮了一番，他坐上馬車，一路春風滿面……車子在凱瑟琳家屋外還未停穩，銀鈴般的聲音便飄了過來：“是格林先生和薇薇安太太嗎？”聲音過后，凱瑟琳熱情地迎了出來。

此時已經30歲的凱瑟琳實在太美了，壓根不像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入座之后，格林的眼睛一直落在凱瑟琳的身上。原本計劃停留一個小時，最后變成了三個小時，直到馬車夫催促天已經黑了，格林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一個月后，格林接到凱瑟琳的來信：“尊敬的格林先生，我的小兒子又想見您了，其實我也想見您。”心潮澎湃的格林當即回信，說他在這個周末有一場誦讀作品的讀者見面會，結束之后可以順道去看看孩子們。

讀者見面會結束后，格林推掉了主辦方的宴請，他悄悄地到了凱瑟琳的家。可是，讓格林意外的是，孩子們都不在，凱瑟琳早就準備好了曲奇和紅茶。

喝了一口茶，凱瑟琳溫柔地說：“孩子們被爸爸帶出去郊游了！”格林自然懂得凱瑟琳的暗示，他緩緩走到凱瑟琳的身邊，緊緊將她抱住，兩人深深親吻，然后相擁進入了房間。

自從凱瑟琳生了第三個孩子后，她和丈夫就分房而睡，此刻，格林的激情激發出她身體里的渴望，她情不自禁地熱烈回應……

纏綿過后，凱瑟琳突然指著天花板咯咯笑道：“我騙了你，我的丈夫亨利沒有離開，他此時就在樓上！”

格林嚇一跳，他可不想被現場捉奸，于是匆忙穿好衣服準備奪門而逃。

凱瑟琳拉住他的手，勾魂地望著他的眼睛：“我第一次請你來，他就知道我們會發生關系！”

格林狐疑地看著凱瑟琳，他實在搞不懂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別怕，我和他已經簽訂了協議，不干涉對方的婚外情！”

相戀

和凱瑟琳沒有愛情滋潤一樣，格林的婚姻早就索然無味，之前他先后出軌過兩次，薇薇安都視而不見，或許她要的只是婚姻的軀殼。

就這樣，在雙方配偶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下，格林和凱瑟琳的婚外情迅速升溫，格林經常以看孩子為名到凱瑟琳家幽會。每次得知格林要來，亨利都會知趣地離開。

有一次，格林應邀參加文學界的聚會，他希望凱瑟琳能一同前往。凱瑟琳欣喜若狂，雖然丈夫亨利是政府議員，可是從來沒有帶她參加過聚會。接到格林的信后，凱瑟琳為屆時的著裝發愁，她在衣櫥前左挑右選，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件泳裝上。

宴會上，當妙曼的音樂一響起，凱瑟琳便退去了黑色大衣，紅艷的游泳衣呈現出來。格林看到一陣驚亂，這種場合怎么可以穿得如此暴露，他勒令凱瑟琳馬上穿上大衣。可是凱瑟琳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和其他嘉賓再次步入舞池，把格林扔在一邊。

凱瑟琳大膽穿著的新聞上了報紙頭條，而格林也遭到了媒體的譏諷：“一個農場主的女兒，竟然堂而皇之地參加了文學界的盛會，簡直太兒戲了！”格林辯解自己和凱瑟琳只是普通朋友關系，再無其它，可是自欺欺人的話很快湮沒在公眾的唾沫中。

格林為無法和凱瑟琳撇清關系而煩惱，凱瑟琳又為格林的自證清白使上了小性子，她拒絕和格林聯系，不見面不通信，更不打算原諒他。直到格林接到朋友的邀請到阿基爾島上散心，他卑微地給凱瑟琳寫了一封邀請信。凱瑟琳看過信后，覺得再這樣“冷戰”下去也不是辦法，于是決定借坡下驢，緩和和格林的關系。

阿基爾島位于愛爾蘭的西海岸，北瀕大西洋，景色美麗壯觀。登上島之后，凱瑟琳穿上了紅色的晚禮服，她站在礁石上，傍晚太陽的余暉灑在她的身上，既性感又端莊。島上沒有電，用的淡水也是從島外送過來的，格林以泥煤的火在一只平底鍋上烤面包、煮雞蛋，兩人享受著和倫敦的社會生活截然不同的遠離塵囂的樂趣。

晚上，享受著凱瑟琳妙曼身體的時候，格林情不自禁地想起妻子薇薇安來，他可以肯定，薇薇安正和她的情人奧曼在一起。于是他在凱瑟琳睡去后，給薇薇安寫了一封信，寫完，要不要寄給妻子，他又猶豫了。

第二天醒時，格林沒有看到凱瑟琳，桌子上的信件也不見了。半個小時后，凱瑟琳回來了，她興奮地說：“親愛的，我幫你把給薇薇安的信件托人送去了！”格林心里一緊，片刻之后又坦然了：寫都寫出來了，為什么擔心妻子看到呢？

在島上呆了三個星期，格林和凱瑟琳又去了意大利的卡普里島、柬埔寨的吳哥窟。每到一處，格林都會給薇薇安寫一封信，講述著對凱瑟琳的愛慕：“我只相信驀然出現的愛情，如開啟一段明凈的天空，我不相信由友誼開始萌發起來的，也許他人會問‘為什么的愛情，因為我們的愛來得兇猛，來得突然，像一個參戰者。我無法想象一種愛情，來得平平淡淡，去得也不留痕跡。我對她（凱瑟琳）的愛超越了任何任何。”

逼婚

從吳哥窟回到英國，格林再也不想和凱瑟琳分開，只要有機會就偷偷和她幽會。然而和之前不同的是，他以到各地誦讀作品的機會，分別在德國、法國和西班牙購置了房產。

接到主辦方的邀請，格林都會把行程告訴凱瑟琳。每到一處，格林還在聲情并茂地朗讀著自己的作品時，凱瑟琳已經在家中寬好衣衫，期待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

一個早上，凱瑟琳起床后發現格林已經出門，她沿著林間小道一路尋找，最后在教堂里找到了格林。

正在禱告的格林深情地看著凱瑟琳，說：“我愛你，我不得不去懺悔，我把一切都給神父說了，神父的答復是，如果我希望得到赦免，就必須不停地跟你見面。”

格林的告白讓凱瑟琳感動，可是她清楚地知道，格林雖然有很深的文學造詣，可是和當議員的丈夫相比，他不過是一個窮光蛋，做情人尚可，做丈夫萬萬不能。更為重要的是，格林不打算再要孩子，而對于凱瑟琳來說，和亨利所生的孩子，是她最大的牽掛。

“為什么？難道我們這些年的相處依然打動不了你？”格林幾乎歇斯底里地吼道。

凱瑟琳倒是不慍不怒：“和你在一起，并不代表我就要嫁給你，我不想因為你結束我和亨利的婚姻，而你也不會因為我而和你的妻子離婚，我們在一起只不過感受婚姻之外的激情。”

“不，我會和薇薇安離婚的，然后再娶你！”格林憤然離去，他要回去離婚，證明他對凱瑟琳的愛。

格林向薇薇安提出了離婚，薇薇安仔細地打量著他，然后緩緩道出話來：“我不會和你離婚的，不是我有多愛你，只是想給你情殤之后留一個可以休憩的港灣。”

碰了一鼻子灰的格林，又找到薇薇安的好朋友紐柯芬妮，希望她能說服薇薇安改變主意，然而薇薇不為所動。

1950年的圣誕節，到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格林帶凱瑟琳參加朋友家的圣誕派對。派對上，格林突然捧著玫瑰花向凱瑟琳求婚。凱瑟琳能感受到格林的真誠，可是她真的不想嫁給他：“我早就告訴你了你，我不可能嫁給你。”

就在凱瑟琳準備離開時，格林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脖子上：“今天如果你不答應嫁給我，我就死給你看！”格林青筋暴露，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凱瑟琳。

凱瑟琳被格林的舉動嚇到了，半天才顫抖著說：“你先放下刀，我們可以商量！”“沒有什么好商量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聽到這樣的威脅，凱瑟琳身子一轉，揚長而去，留下格林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被凱瑟琳無情地拒絕，深深地刺痛了格林，他像是鉆進了死胡同，每日都在反復思考自己到底哪里不如亨利。

半個月后，凱瑟琳就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主動邀請格林參加她在家里舉行的茶會。當客人散去之后，只剩下格林和凱瑟琳四目相對。這時，格林才意識到，或許凱瑟琳是對的，他們這一輩子注定做不了夫妻，只能是情人。

從那之后，格林豁然開朗，他再也不執著于兩人的關系，一如既往地和凱瑟琳高調地婚外情。

1966年2月12日，情人節即將到來，格林突然接到亨利的電話，通知他凱瑟琳在一個小時前離開了人世。格林堅決不去參加凱瑟琳的葬禮，這個讓他牽掛了16年的女人終究還是拋棄了他！

格林把滿腔柔情和萬般不舍都傾注到了筆尖，開始創作自傳體性質的男女偷情小說《戀情的終結》，寫完書他特別注明將此書獻給C，C就是凱瑟琳。小說女主角薩拉的丈夫也叫亨利，不僅如此，書中的很多細節都是格林經歷的真實寫照。

臺灣著名書評家唐諾這樣評價這本書：“格林寫男女偷情，幾乎已屆‘至小無內，至大無外的令人嘆為觀止境地，小從一句對白，一個看似自然的停逗，一個瞬間閃逝的失神，甚至一塊晚餐桌上的無辜牛排，其間都能層層迭迭地包藏著猜測、懷疑、嫉妒和怨懣等等奇怪的心思。”

1991年，86歲的格林終于要走到生命的盡頭，臨終前，他感嘆自己前半生是在炮火、動蕩中度過，是凱瑟琳給了他無限柔情，也是她成就了《戀情的終結》這部20世紀最偉大的愛情小說，他們的愛情雖然有悖道德，但是感情卻是真摯的，“她讓我愛得像個小孩，時刻都想依偎在她懷里”。

而薇薇安從未走出被格林拋棄的陰影。格林去世后，薇薇安每次走進格林的房間都會說：“這是格雷厄姆的房間。”說完，她一定會整理一下床上散放著的枕頭和睡衣，說：“他回來之前要準備好這些。”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