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是促進還是抑制了企業技術創新？

(西南大學 重慶 400715)

引言

技術、研發和創新的追逐是高質量發展的動力之源。在開放、共享的互聯網時代，充分利用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移動互聯網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共享異質性知識資源，推動企業技術創新，是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往往具有穩定的合作關系，是異質性知識資源共享的重要途徑。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是指企業在供應鏈上下游集中合作的一個或幾個關鍵供應商和關鍵客戶。現有研究認為，在傳統的環境中，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產生了不同的影響。一方面，從信息反饋效應和知識溢出效應的視角，朱姍姍、韓敏、吉利等學者認為在平等信任的合作關系中，供應鏈集中有助于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從而促進了企業的技術創新；另一方面，從利益侵占效應和關系風險效應的視角，余自清、婁祝坤、孟慶璽等學者認為在信任度不高的合作關系中，供應鏈的集中會提高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地位與議價能力，從而限制企業的技術創新投入和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那么，在互聯網的環境中，供應鏈集中是促進還是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呢？本文選取了大數據、云計算、移動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將研究聚焦于以下兩個問題：①在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是促進還是抑制了企業技術創新？②政府補助是否有助于調節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

一、文獻綜述

(一)傳統環境中供應鏈集中與企業技術創新

在傳統的市場環境中，交易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使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形成一種非正式契約的關系型交易，由此產生一種基于承諾和信任的競合關系。從耦合的競合與協同的維度出發，企業的供應鏈集中，說明企業選擇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保持穩定的合作關系，并且雙方之間的信任程度較高。此時，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有較多的交流，企業更容易獲取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需求反饋信息和創新知識，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程度隨之提高，從而促進了企業的技術創新。

競合關系中的信任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打破合作雙方信任關系的原因主要有三個：不確定性、投機和控制。若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出現了不確定性、投機和控制的行為，雙方平等的信任合作關系會隨之破裂。在信任程度不高的合作中，產品和資源的競爭，在非合作的市場上變得更加激烈。此時，企業的供應鏈越集中，表明企業對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依賴性就越強。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會依靠強勢地位限制企業獲取其特有的異質性知識資源，從而抑制企業的技術創新。

在傳統環境中，學者對供應鏈集中度與企業技術創新進行了研究。一方面，學者從信息反饋效應和知識溢出效應的視角進行研究，證明了供應鏈集中，促進了企業的技術創新。另一方面，學者從利益侵占效應和關系風險效應的視角進行研究，證明了供應鏈集中，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除此之外，學者還從專用性資產和內部治理機制等角度出發，認為供應鏈集中與企業技術創新呈現“U”型、倒“U”型等非線性關系。

(二)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與企業技術創新

在互聯網環境中，關系型交易呈現虛擬化，知識以互聯網為傳播載體散落在分散的空間內。此時，網絡效應是能否實現異質性資源最大利用的關鍵。某種產品或服務的價值，隨著網絡用戶數量的增加而增加的特性，被稱為網絡效應。分散在互聯網空間內的異質性知識資源，本身就是一種產品或服務，只有共享異質性知識資源的用戶數量越多，異質性知識資源對用戶的價值才會隨之增加。而且，在互聯網環境中，打破信任合作關系的不確定性、投機和控制行為依舊存在，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為維護自身的利益，可能還是會通過自身的強勢地位，侵占企業的利益，加劇企業的融資約束，減少企業的技術創新投入，抑制企業的技術創新。此時，企業的供應鏈越集中，共享異質性資源的用戶數量便越少，企業只能通過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進行有限的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阻礙了企業從網絡上獲取更多類型的技術創新資源，從而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

回顧以往的相關文獻，認為本文的主要研究貢獻在于以下兩點：①多數學者都是在傳統環境中，研究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未考慮在新一代信息技術支持下的互聯網環境。②對于供應鏈集中與企業技術創新關系的研究，目前學者還未得出統一的結論。為此，本文從供應鏈上下游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角度，探討在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豐富了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相關文獻。

二、機制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機制

隨著云計算、大數據、移動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在企業的廣泛應用，以互聯網為傳播媒介的異質性知識資源，在具有數據吸附功能的網絡中，迅速流動、匯聚、整合。從耦合的自組織和自效應維度出發，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數據自動挖掘、分析和整合的功能，加速了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的合作效率和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速率，是雙方運用互聯網進行合作創新的關鍵。在互聯網技術的支持下，如果企業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之間始終保持信任度較高的穩定合作關系，那么供應鏈越集中，企業就可以通過更快速、更準確的網絡途徑，獲取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需求反饋信息和創新知識資源，并進一步激勵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加入企業的產品與技術研發過程，與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建立一個有效的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機制，提高企業的研發速率和技術創新效率。

但是，知識具有高滲透性的特點，異質性知識資源正以互聯網和移動通訊為傳播載體，散落在分散的空間內。在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支持下，互聯網的網絡效應改變了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邏輯和機制，在網絡效應的影響下，只有共享異質性知識資源的用戶數量越多，異質性知識資源對用戶的價值才會隨之增加；如果共享異質性知識資源的用戶數量越少，異質性知識資源對用戶的價值也會隨之降低。此時，企業的供應鏈越集中，表明共享異質性資源的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的數量越少。而且在互聯網環境中，打破信任合作關系的不確定性、投機和控制行為依舊存在，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為維護自身的利益，可能還是會通過自身的強勢地位，侵占企業的利益，加劇企業的融資約束，減少企業的技術創新投入，抑制企業的技術創新。若企業只通過少數的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進行有限的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網絡效應的負向作用，就會限制企業從網絡上獲取更多類型的技術創新資源，從而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綜上所述，提出假設。

假設1：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條件下，供應鏈集中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

(二)政府補助的調節作用

技術、研發和創新的追逐是高質量發展的動力之源。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鍵時期，我國經濟正由高速增長轉為高質量發展，政府大力推行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積極鼓勵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由于技術創新過程中的知識和技術具有一定的外部性，它的社會效益大于個人效益，因此政府補助作為國家調節社會經濟的重要手段，是國家參與、鼓勵和引導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的重要機制。從政府補助的資源調配效應，將政府補助看作是企業的一種特殊的異質性資源，企業可以將其投入到技術創新中，進而有助于企業調節企業因模仿性創新而導致的創新回報不足的問題。而政府補助的信號傳遞效應，則可以從隱性擔保的角度，引導社會投資者為有市場潛力和投資價值的創新項目投入資金，向社會投資者傳遞積極的投資信號，從而有效地激勵企業加大技術創新的資金投入,激發企業的研發積極性。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

假設2:政府補助有助于調節供應鏈集中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及數據來源

選取2015-2017年我國新一代信息技術中的移動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上市企業數據作為觀測樣本。為保證樣本的準確性及科學性，作出以下處理：(1)剔除數據缺失樣本；(2)剔除ST及ST*樣本；(3)剔除金融行業樣本；(4)為消除極端觀測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水平的Winsorize處理。經過一系列處理，最終獲得105家上市企業的有效觀察樣本。

(二)變量設計

1.被解釋變量

企業技術創新。參照林鐘高和張春艷(2017)、吳祖光(2017)及朱姍姍(2018)等學者的做法，選取研發支支出/營業收入和研發支出/總資產衡量企業的技術創新。

2.解釋變量

供應鏈集中度。參照宛晴(2017)、朱瑞星(2017)等學者的做法，選取前五名供應商合計采購金額占年度采購總額比例代表供應商集中度，前五名客戶合計銷售金額占年度銷售總額比例代表客戶集中度。

3.調節變量

政府補助。參照吉利(2018)、朱姍姍(2018)等學者的做法，將供應商(客戶)集中度與政府補助的交互項，作為本文的調節變量。

4.控制變量

在已有文獻的基礎上，設定研發人員數量、總資產收益率、企業規模和資本結構等控制變量。

(三)模型設計

采用OLS穩健標準誤差模型和面板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

RDIi,t=β0+β1SC(CC)i,t+β2GSi,t+β3SIZEi,t+β4RSi,t

+β5ROAi,t+β6LEVi,t+ε

RDIi,t=β0+β1SCi,t+β2SCi,t×GSi,t+β3GSi,t

+β4SIZEi,t+β5RSi,t+β6ROAi,t+β7LEVi,t+ε

四、實證研究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

從表1 的統計結果可以看出，技術創新投入的均值是9.6%，代表我國新一代信息技術的上市企業的整體技術創新水平有待提高。供應商集中度的均值是34%，最大值是98.9%，最小值是1.1%；客戶集中度的均值是32%，最大值是92.4%，最小值是2.1%，根據以上統計結果可知，我國新一代信息技術上市企業的整體供應鏈集中程度并不高，但各上市企業間存在較大差異，此結果與余世清、朱姍姍等學者的觀點基本保持一致。

表1 描述性統計分析表

(二)基本回歸結果

從表2看出,當被解釋變量為RDI時，SC為-0.028，CC為-0.048，回歸結果在5%的水平下顯著。根據以上結果顯示，在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此結果支持假設1。為進一步探究政府補助對供應鏈集中度和企業技術創新的調節作用，加入供應鏈集中度與政府補助的交互項進行分析。從表的回歸結果中可以得出，當被解釋變量為RDI時，調節變量SC×GS符號為正，CC×GS符號為正，回歸結果分別在5%和1%的水平下顯著。根據以上結果顯示，政府補助有助于調節供應鏈集中抑制企業技術創新的現象，此結果支持假設2。

表2 基本回歸結果分析表

注：括號內為t值，***、**、*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檢驗。

(三)穩健性檢驗

采取替換核心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選用SC_HHI和CC_HHI替換SC和CC,采用面板數據的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與上文的實證分析結果保持一致，即供應鏈集中抑制企業技術創新。選用RD_ASSET替代RDI，驗證政府補助對供應鏈集中度與企業技術創新的調節作用，采用OLS的穩健標準誤差估計進行回歸，與上文實證分析結果保持一致，即政府補助有助于調節供應鏈集中抑制企業技術創新。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經過研究，得出以下結論：①在互聯網環境中，供應鏈集中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在互聯網網絡效應的影響下，只有共享異質性知識資源的用戶數量越多，異質性知識資源對用戶的價值才會隨之增加。企業若只通過少數的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進行有限的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網絡效應的負向作用就會限制企業從網絡上獲取更多類型的技術創新資源，從而抑制了企業的技術創新。②政府補助有助于調節供應鏈集中抑制企業技術創新的現象。通過政府補助的資源調配效應，有助于企業調節企業因模仿性創新而導致的創新回報不足的問題。

本文的研究啟示：①在互聯網時代企業應密切關注供應鏈的集中度，避免出現非平等合作關系抑制企業技術創新的問題。企業還應充分利用現有的互聯網技術，吸引更多的關鍵供應鏈合作伙伴，擴大異質性知識資源的共享范圍。同時加大技術創新力度，通過技術創新提高企業的發展質量。②政府應通過政府的資源調配和信號傳遞效應，正確引導企業利用新一代信息技術進行企業的技術創新，為國家的高質量發展提供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