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習投入的影響：鏈式中介效應分析

孫穎,成潔,陳文革

(1.天津大學 教育學院，天津 300350；2.天津大學附屬中學，天津 300110)

1 引言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禮記·中庸》中道。中國傳統文化歷來都鼓勵人們去追求并創造美好的未來，倡導中國人形成未雨綢繆、高瞻遠矚的優秀品質。“未來時間洞察力”這一心理學概念與中國傳統文化理念不謀而合，它被國內學者界定為個體對未來的認知、情感體驗和行動傾向上表現出來的相對穩定的人格特征[1]，包括認知、情感和行為成分[2]，屬于時間人格特質中的一種。青少年時期個體的未來時間人格正逐步完善與穩定，了解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形成情況極為重要[3]。有關研究結果表明，未來時間洞察力與學習動機[4]、學業表現[5]、生活滿意度[6]等青少年的心理學變量均存在密切聯系。由于青少年時期學生的日常任務就是學習，所以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業表現的影響日益受到研究者的重視。

目前國內研究更多關注于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習成績的影響[7]，而很少有人對學習投入展開研究。學習投入是個體在進行學習活動時，能保持一種積極向上、持續飽滿的精神狀態，它以專注、奉獻和活力為主要的特征[8]。學習投入不僅能預測學生的學業表現[9]，還能有效地激發學生的抗逆能力、樂觀主義和意義感等青少年積極心理品質，促使學生的成長與發展，為其面對未來的人生打下堅實基礎，所以學習投入既被視為衡量教育質量的重要指標，也被視為反映學生積極心理狀態的重要指標[10]。因此十分必要對青少年學習投入的影響機制進行探討，從而為提高中學生的學業成就，培養中學生積極健康的心理狀態提供理論依據。

相比較國內研究而言，國外關于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習投入影響的研究更多。Zimbardo和Boyd報告，學生對未來的關注程度與學習成績和學習時間都存在顯著正相關[6]，而學習投入與學業成績也呈顯著正相關關系[9]，所以合理推測，未來時間洞察力可以顯著預測學習投入。這也確實得到了實證研究結果的支持，即當未來時間洞察力水平越高時，學習投入度越高，進而會有更好的學業表現[11]。目標是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具體內容表現，它架起個體現在與未來的橋梁[12]，而未來目標對學業學習會產生積極的影響[13]，由此得知，具有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個體能盡早地樹立未來目標，并考慮到當前學習對實現目標的促進作用，所以會在學習活動中表現出更強的動機與更多的努力，進而會有更高的學習投入度[5]。綜上，本研究提出假設1：青少年的未來時間洞察力可以顯著正向預測學習投入。

為更有效地提高青少年的學習投入程度，我們應重點考察未來時間洞察力影響學習投入的中介機制。在以往文獻回顧的基礎上，本研究認為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是值得考慮的重要中介變量。根據社會期望或自我期待，個體對自身的認知、情緒和行為各方面都能進行限制約束和自我管理的能力，即為自我控制能力，它屬于意志品質的一種[14]。學習方面的自我控制能力具體表現為，學生能主動控制自己不做那些自己想做但內心又明確知道會對學習投入產生消極影響的事情[15]。由意志控制理論可知，意志控制是目標與結果達成之間的重要中介變量，個體在完成未來目標的過程中，需要具備較強的意志品質[16]。進一步而言，個體對未來時間的感知會影響到其對未來目標的選擇，被個體認為有價值的未來目標能有效地促使其提高對當前無關活動進行約束的能力[17]，使個體的自我控制行為朝向最終未來目標[18]，進而全身心投入到當前學習活動。綜上，未來時間洞察力可能會通過加強中學生自我控制能力的方式提高其學習投入度。據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自我控制能力是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與學習投入兩者間的中介變量。

學業延遲滿足是指學生為了去追求更高價值的長遠性目標，而主動選擇放棄當下的低價值獎勵犒賞，在選擇期間表現出來的自我調控能力即為學業延遲滿足[19]，其產生機制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基于未來時間洞察力的自我調節[20]。期望-價值理論從認知和動力兩個方面對這一關系進行解釋，未來時間洞察力較高的個體能更好地啟動當前行為，是因其認識到當前行為的有效性，會導致更有價值的未來結果[21]。所以說，具有未來意識的青少年，能夠更清晰合理地規劃未來，能為實現未來的目標提前做好自身準備，在面對選擇時更傾向于做出延遲滿足的決定[22]。而研究進一步表明，那些傾向于選擇學業延遲滿足的學生，會在學習過程中使用更靈活的學習策略和更多的認知資源，對學習也會有更濃厚的內在興趣，學習投入程度自然更高[23]。綜上，未來時間洞察力可能會促使中學生主動形成延遲滿足的傾向與行為，間接提高其對于學習活動的投入度，據此本研究提出假設3：學業延遲滿足是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和學習投入之間的另一中介變量。

然而，自我控制能力和延遲滿足是獨立地中介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和學習投入的關系還是連鎖中介它們的關系呢？對于這一問題尚缺乏足夠的實證探討。結合前文所述，自我控制能力是讓不正確的事情不發作出來；自我調節是使個體采取一定的策略努力改變所意識到的不正確現象[15]，而學業延遲滿足正是基于自我調節的一種選擇傾向與行為[24]。這樣，自我控制能力是學業延遲滿足的前提。由此可以推測，當中學生在完成學習任務的過程中遇到外界誘惑時，具有較高自我控制能力的學生能夠約束自己的行為不受其影響，并通過采取一定的策略來保持學習行為，從而選擇推遲即時性滿足，表現出延遲滿足的傾向與行為。此外，確有研究表明，自我控制能力能夠顯著預測延遲滿足傾向[25]。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4：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在未來時間洞察力影響學習投入的過程中具有鏈式中介效應。

2 對象與方法

2.1 被試

文章采用方便取樣從天津市南開區某中學抽取916 名學生填寫問卷，最終剔除無效問卷71 份，最終獲得有效問卷845 份(92.25%)。被試年齡分布在13-20歲(16.46±1.75)， 其中男生433人(51.2%)，女生412人(48.8%)，分布均勻；初一104人(12.3%)，初二98人(11.6%)，初三72人(8.5%)，高一193人(22.8%)，高二207人(24.5%)，高三171人(20.2%)。

2.2 研究工具

2.2.1 未來時間洞察力量表

采用呂厚超[3]編制的“未來時間洞察力量表”，共28題，采用5點計分，1-5表示“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該量表包括未來積極、未來清晰、未來計劃、未來堅持、未來消極和未來迷茫6個維度。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α 系數是0.92。

2.2.2 中學生自我控制能力問卷

采用王紅姣、盧家楣[14]編制的中學生自我控制能力問卷，共36個題項，采用5點計分，包括情緒自控、行為自控和思維自控三個維度。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內部一致性信度為0.92。

2.2.3 中學生學業延遲滿足問卷

李曉東[23]等人在考慮中外文化差異的情況下，根據我國中學生的現實情況，對Bembenutty 編制的美國大學生學業延遲滿足量表進行了修訂，一共設計了九個選擇情景， 如情境三：A.為了取得好成績，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 或B.一有機會我就上網聊天或打游戲，盡管這樣做會影響學習成績。要求學生在“肯定會選A”、“可能會選A”、“可能會選B”和“肯定會選B”四個選項中選擇最符合自己實際情況的答案，選擇A 選項表示學生傾向于即時滿足，選擇B選項則表示學生傾向于延遲滿足。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86。

2.2.4 學習投入量表

采用Schaufeli 等編制，方來壇、時勘等[10]修訂的中文版學習投入量表。該量表包括17個題項，分為3個維度：專注、奉獻和活力。問卷采用7點計分方式，在各個維度和總分上的得分越高，表示學習投入程度越高。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為0.97。

2.3 數據處理

本研究采用SPSS 22.0、Hayes[26]編制的PROCESS插件及AMOS22.0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

3 結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依據周浩和龍麗榮[27]提出的檢驗方法，本研究從程序上的控制和統計上的控制來消除共同方法偏差可能對結果造成的影響。首先，在施測階段，通過指導語和主試強調的方式，明確告知被試本次調查不涉及個人評價，僅做研究使用，答案無正誤之分。其次，本研究采用Harman單因素檢驗法(Harman’s One-factor Test)進行檢驗，運用主軸因子法對所有項目做因子分析，結果顯示共析出15個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其中第一個公因子的解釋率為28.27%(<40%)，表明了本研究數據不會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問題。

3.2 各變量相關分析

相關分析的結果表明，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自我控制能力、學業延遲滿足都與學習投入呈顯著性正相關關系，且這三個變量間也均存在兩兩顯著正相關(參見表1)。

表1 描述性統計結果和相關分析

3.3 鏈式中介模型構建

構建結構方程模型如圖1所示，各模型擬合指標良好：CFI=0.93，NFI=0.91，IFI=0.93，SRMR=0.07，RMSEA=0.07，所以本研究認為該鏈式中介模型為可接受模型。

3.4 中介效應分析

根據溫忠麟和葉寶娟[28]的中介效應分析步驟來對本模型進行中介效應分析(控制性別和年級兩個人口學變量)。本研究將所有的被試當作Bootstrap總體，采取有放回地重復取樣，隨機抽取容量為5000的Bootstrap樣本，通過估計這5000個樣本的中介效應(a*b)95%的置信區間來進行中介效應檢驗。

首先，變量間回歸分析的結果表明(見表2)：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習投入影響的總效應顯著(β=0.54,P<0.001)，且能夠直接正向預測學習投入(β=0.31,P<0.001)。未來時間洞察力不僅能顯著地正向預測青少年的自我控制能力(β=0.61,P<0.001)，而且能顯著地預測學業延遲滿足(β=0.18,P<0.01)。中學生的自我控制能力能顯著地正向預測學業延遲滿足(β=0.53,P<0.001)，同時也顯著地正向預測學習投入(β=0.13,P<0.001)。學業延遲滿足能夠顯著地正向預測學習投入(β=0.32,P<0.001)。

表2 變量的回歸分析

其次，中介效應的分析結果表明(見表3)：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的間接效應的Bootstrap95%的置信區間不包括0，表明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在未來時間洞察力對學習投入的影響中起到顯著的中介作用，總間接效應值為0.23，占總效應(0.54)的43.02%。中介效應是通過以下三條路徑對學習投入產生影響：(1)間接效應1(0.08，占到總效應的13.92%)：未來時間洞察力→自我控制能力→學習投入；(2)間接效應2(0.10，占到總效應的18.81%)：未來時間洞察力→自我控制能力→學業延遲滿足→學習投入；(3)間接效應3(0.06，占到總效應的10.29%)：未來時間洞察力→學業延遲滿足→學習投入。

表3 中介效應分析

4 討論

本研究中回歸分析的結果表明，青少年的未來時間洞察力正向預測學習投入，這與以往的研究結果具有一致性[11]。未來時間洞察力中的目標不僅有橋梁作用，架起現在與未來；還具有動力作用[12]，那些具有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學生能夠盡早為自己設置目標，而這些未來目標會成為原動力，推動他們的學習行為，激勵他們付出更多的努力，對當前學習活動投入更多的精力，以達到預期目標[29]。

本研究的第一個單獨中介效應發現，中學生的自我控制能力在未來時間洞察力與學習投入之間起到了中介作用。在學習情境中，當中學生在設定了某一學習目標后，會遭到許多分心物的干擾，如果學生無法通過自我控制能力來對學習活動產生持續的投入，則會在誘惑物的干擾下半途而廢，放棄預期的學業目標。這一研究結果為意志控制理論提供了實證支持，在設定目標與實現目標的過程中，意志品質起到重要的中介作用。也就是說，具有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學生能合理地設定學習目標，并通過自我控制能力抗拒外界干擾，在學習投入上表現更好，進而更加堅定地完成學習目標。另一單獨中介效應發現，未來時間洞察力還會通過學業延遲滿足這一變量的中介效應間接對學習投入產生影響。具有未來時間洞察力的學生，能更好地調節自身情感與行為，為獲得未來目標而更傾向于選擇延遲滿足，對學習也有更多的內在樂趣[19]，學習投入度更高。期望-價值理論也對這一結論進行了解釋，未來時間洞察力水平較高的個體，能更好地評估當前行為對于未來目標的實用價值，因而能更有效地啟動當前行為[21]。而對于日常活動以學習為主的中學生來說，學習對實現未來目標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那些具有未來意識的中學生必定會在當前學習任務中產生更高的投入度。

研究結果進一步發現，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是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和學習投入之間的鏈式中介，這一模型在本研究中得到驗證，表現為具有未來時間洞察力的中學生，會在自我控制能力上表現更好，更傾向于選擇延遲滿足，從而在當前的學習活動中投入度更高。確切來講，具有未來意識的中學生會盡早樹立未來的學習目標，這一目標指導個體的當前行為，使個體在面對干擾時，可以控制自己即時享樂的沖動，繼續保持學習狀態，表現出延遲滿足的傾向與行為，進而能夠對學習活動表現出持續的、積極的情感狀態。

這一鏈式中介模型進一步豐富了未來時間洞察力與學習投入之前的關系研究，以往關于兩者的研究更多集中于單獨中介模型，而本文通過對以往相關理論觀點和實證研究的梳理，將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兩個變量加入作為鏈式中介進行模型驗證，更深入的揭示了兩者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加深研究者們對這兩者關系的認識，同時這也為教師提高中學生的學習投入提供了新的視角和思路。

5 實踐意義

本研究提出的鏈式中介模型，給中學教育工作者帶來了以下啟示：

第一，要及時引導中學生樹立未來觀念，盡早做好未來規劃，并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教師可以在日常教學活動中有意識地加強學生對于未來時間的感知理解，培養學生對未來的思考，幫助其合理規劃未來人生，促使學生有效管理自己的學習生活，多向學生列舉正能量案例，能夠讓學生對未來保持積極樂觀的態度，并為實現未來目標提前做好準備。特別是在目前“新高考”政策的背景下，學校應充分挖掘校內外資源，開設職業規劃的講座或課程，讓學生能有機會與各領域的專業人士對話，更快找準未來的努力奮斗方向。同時青少年時期正處于自我同一性建立的關鍵階段，所以教師一定要鼓勵中學生進行自我探索，開展關于“十年后的我”、“我的人生理想”、“我是誰”等主題班級活動，鼓勵學生盡量多地參與校園活動和社會實踐，培養興趣，放寬眼界，尋找未來的發展方向。

第二，教師要鼓勵學生把目光放到更有價值的未來目標，學會抑制即時享樂的沖動，主動形成延遲滿足的心理傾向與行為。當中學生對未來有確切的學習目標且持有積極的主觀態度時，才會有較強的學習動力和明確的努力方向，而在實現這一目標的過程中，肯定會遇到各種誘惑和干擾，這時更需要他們能夠抑制即時享樂的沖動，為了更有價值的長期目標堅決放棄當下無意義活動，從而使自己保持全身心投入到當下學習活動中。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背景下，電子設備的不合理使用會對中學生的學習投入起到極大的破壞性作用，學校禁止學生上課攜帶手機是十分必要的，同時學校可以組織一些關于磨煉學生意志的團體輔導、主題演講、校園實踐活動等，幫助學生在各種壓力的情境下，自主地控制自身不合理行為，轉而采取靈活的應對措施完成預設的學習目標。只有當學生對學習活動做到充分投入時，才能最大程激發其內在潛力，讓其在學業上有更優秀的表現，并形成積極樂觀的心理狀態，進而有更健康的人生發展。

6 結論

(1)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顯著正向預測其學習投入；(2)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能夠分別通過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的單獨中介作用對學習投入產生影響，且未來時間洞察力、自我控制能力、學業延遲滿足以及學習投入之間呈顯著兩兩相關；(3)青少年未來時間洞察力能夠通過自我控制能力和學業延遲滿足的鏈式中介作用間接對中學生的學習投入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