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軍突起的越南軍工電信集團

金東黎　趙衛華

2020年1月20日，越南電信業巨頭越南軍工電信集團（Viettel）宣布，經過六個月的研發，該集團將在今年6月率先啟用本國的5G業務，并在現場演示了其5G技術，其強大的圖片傳輸能力給外界留下深刻印象。就5G業務而言，華為、愛立信、諾基亞和中興是國際社會公認的先行者和佼佼者，為5G業務的研發耗費了數年時間，投入了總計數十億美元的費用。難到越南軍工電信僅花費數百萬美元，就成為與上述四大公司平起平坐的科技巨頭？

實際上，不管其5G業務最終表現如何，越南軍工電信的技術水平在越南和東南亞乃至更廣泛的范圍內都有可圈可點之處，絕對不能等閑視之。

實力雄厚且至關重要的軍企

越南軍工電信是越南軍方直接控制經營的企業，也是越南實力最雄厚、市場占有率最高的電信巨頭。其不僅承擔著越南國內的民用通信業務，同時也是越南軍事通訊的主要保障者，在越南軍用和民用通訊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2019年12月，在由全球著名的品牌評估公司“品牌金融”（Brand Finance）進行的評估中，越南軍工電信被評為過去五年全球增長最快的50個品牌之一，其增速超越了中國電子商務品牌阿里巴巴（第46位）與世界頭號計算機技術品牌戴爾（Dell，第31位），成為與美國電信品牌Spectrum同時入榜的兩大電信品牌之一。據“品牌金融”金融評估，越南軍工電信的品牌價值在五年內增長了61%，由2014年的26.8億美元上升到2019年的43億美元。特別是作為衡量企業投資回報率重要指標的“復合年增長率”（CAGR），越南軍工電信2019年高達到26.8%，遠高于“品牌金融”2019年度前100名品牌平均19.3%的水平。

實際上，越南軍工電信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了在越南本土和周邊國家的發展和布局。2010年之后，以越南軍工電信和越南第二大電信公司VMS MobiFone為代表的越南電信企業逐漸開始向海外擴張，已將合作范圍由周邊擴大到了美洲和非洲等地，其移動網絡規模也相應地進入了亞洲十大移動網絡之列。目前，越南電信經營范圍涉及老撾、柬埔寨、緬甸、東帝汶、馬來西亞、朝鮮、喀麥隆、布隆迪、坦桑尼亞、莫桑比克、海地、秘魯、委內瑞拉、古巴、巴拉圭等國。隨著業務的發展，越南軍工電信將觸角進一步向中東和非洲腹地延伸。這些國家大部分屬于中低收入的發展中國家，也是“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越南軍工電信無可避免地成為了中國企業強勁的競爭對手。

海外擴張的政治軍事考慮

近年來，以軍工電信為代表的越南電信業在海外的迅速擴張和發展主要得益于如下幾個因素：

首先，積極引進吸收國際先進技術使本身獲得跨越式發展。長期以來，越南軍工電信與華為、中興、愛立信等行業內巨頭保持密切合作，越方采取以市場換技術的策略，使越南電信業在短時間內以極低成本搭上了國際電信巨頭現有成果的便車，在技術方面躍居世界前列。其次，越南軍工電信結合自身特點走了一條以中低端市場為主的海外擴張之路。越南軍工電信的產品首先在于滿足越南本土需要，向外擴張的市場主要位于周邊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基本上都與越南發展程度相當或者發展程度低于越南，這就使越南基于本國市場需要開發的產品相比于其他國家更適合這些國家的需要，同西方發達國家和中國的產品相比顯得性價比更高。再次，美國以中國為目標實施“印太戰略”、發動貿易戰，在相關市場上對中國產生了一定的擠出效應，也極大地有助于越南軍工電信的海外擴張和發展。最后，越南長期以來在對外宣傳方面所營造的可親可信賴的國家形象也是越南電信對外擴張不可忽視的原因。

作為軍企，越南軍工電信在越南除了承擔著國內民用信息通訊業務外，更多是承擔著政治安全和軍事層面的職能。其在海外的業務擴張和發展，不僅是出于追求經濟利益的目的，同時也有著明顯的政治軍事安全層面的考慮。在非洲和拉美市場，經濟利益基本上是越南軍工電信等越南企業的惟一考量，而在以中南半島為中心的周邊地區，政治安全因素也是其不可忽視的重要考量。截至2018年底，越南軍工電信在海外投資大約30億美元，其中相當大一部分集中于柬埔寨、老撾和緬甸等東盟國家。目前越南軍工電信不僅在越南國內電信業占據主導地位，同時還控制著兩條印度支那光纜系統，在老撾和柬埔寨的電信業中也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2019年12月越南總理阮春福訪問緬甸，與緬甸達成了一系列的經貿協議，重要內容之一就是繼續為越緬電信合作創造便利條件，從而使緬甸成為繼老撾和柬埔寨之后越南軍工電信投資的又一周邊重要市場。

2017年11月，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與緬甸副總統吳敏瑞在仰光為越南軍工電信與緬甸的合資企業緬甸國際電信（MyTel）成立儀式剪彩。

為越南地緣政治戰略服務

越南希望通過越南軍工電信向周邊地區拓展業務，在政治安全上要達到如下目標：

首先是維護越南的政治安全，在信息層面抵御敵對勢力的和平演變和滲透，同時也防范和抵御其他國家的經濟文化競爭。2019年秋，越南《人民軍隊報》連發五篇系列文章闡述網絡安全問題，不僅提及了美國和西方的意識形態滲透，還隱晦地提及某個國家進行文化滲透，并利用先進的網絡技術繞過越南的主權管轄，在政治、經濟和文化層面對越南國家主權、獨立自主和領土完整造成威脅。越南充分意識到手機在網絡中的作用，提出要通過發展越南的電信移動網絡系統，牢牢掌握網絡空間的主導權，從而保衛國家在網絡空間的主權。越南軍工電信在周邊國家的擴張即是達成上述目標努力的一部分。

其次是為越南地緣政治戰略服務。雖然越南一直強調東盟全體國家之間的團結，推動東盟作為一個整體發揮作用，但事實上越南與老撾和柬埔寨之間的特殊關系一直是越南對外戰略中的重中之重。越老柬三國特殊關系一直公開存在于東盟框架內，并被越南多次公開強調。越南軍工電信在老撾、柬埔寨和緬甸的不斷拓展，是越南在積極推動連接越南-柬埔寨-老撾-緬甸的東西交通走廊工程后，再次通過其控制的印度支那光纜，將老柬緬三國納入其電信影響范圍，是其實施東西數字走廊工程、服務于其中南半島地緣戰略的一部分。

最后是通過在東盟國家內部拓展業務，占領東盟諸國以手機為終端的移動網絡市場，推送有利于越南的信息，強化越南和平、可親的形象，在事關海洋和領土主權爭端問題上影響和塑造各國輿論，為越南爭取良好的國際輿論環境。

越南軍工電信5G業務含有的原創性技術成分有多少，抑或其5G技術是否名副其實，其實都不特別重要。值得關注的是，越南軍工電信作為一個國民生產總值不足3000億美元國家的電信企業，能夠結合自身的特點開發出符合數十個國家需要的適銷對路的產品，其能力和潛力不容小覷。在越南重點開拓和擴張的海外市場中，大部分與與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沿線國家重合，有些甚至屬于與中國國家安全高度相關的國家和地區，因此越南軍工電信的發展使中越兩國在相關國家和地區存在不可避免的競爭，而且在部分地區，這種競爭可能還不僅僅涉及單純的經濟領域。